烛火摇曳映在铜镜上,李迟迟眼神飘渺。
因见了旧人,一瞬间竟以为回到从前。
李迟迟车祸穿越之时,恰逢李朝安病死了。
捡来一条命,她后怕又庆幸。
李朝安性子和她差不多,李迟迟平常装相,竟与原主有七八分相似。
渐渐地,李迟迟也适应了。
她既放肆又收敛。刻苦修习,却时常捣蛋。
李迟迟可困于一室,又翱翔于蓝天。总能为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注入一股活力。
女皇对她的疼爱更多几分,诸位皇女也不曾与她有过龃龉。
李迟迟手指绕上银丝,瞥向镜中的自己。
她眼看眼中的情绪一点一点消散,心也一点一点坠了下去。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邱家小屋。
“姐姐……”邱楚文手中的碗筷摔在地上,半晌回过不神。
邱楚茗无奈一笑,缓缓蹲下。
“你不愿吗?”邱楚茗埋头收拾,嘴里打趣。
邱楚文顿了一下,飞快蹲下,脸奇异地红了。
“殿下……可是遇到什幺难处?”邱楚文羞涩闪过,正色道。
邱楚茗手上动作停滞,脸色沉重。
她对于一年前的情况也不甚清楚。
自李迟迟废黜,俩姐弟为不受牵连,奔走他乡。
而他们回京,也不过五个月。
手底下都是新人,毫无根基。
多番打探也因李朝云消失彻底,线索不全。
只知李朝云失踪之时,连同她的宠臣一并不见。
女皇震怒,与李朝云敌对的派立杀了一批又一批。
不过随着这些人的消失,李朝云依旧没有消息。
为此,城中猜测再起。
朝廷困于民声,又砍了一批人。
“姐姐……”邱楚文心中没有不愿,只是如此一来,二人的生死与李迟迟绑在一处。
“去吧。”邱楚茗神色轻松。
如今李迟迟虽知此事,前路依旧艰险。
一朝不慎便是粉骨碎身。
她的诸多考量,比不过心中的那点情谊。
邱楚文望着姐姐眼神颤动,暗下决心。
方府。
“若望如何?”方子流低头整理账本,声音冷淡。
他脸上不复适才对李迟迟试探时的笑意,烛火跳跃在眸中,晦暗不明。
方子流对于李迟迟今日出走有些愠怒。
李迟迟既能脱离掌控,就极有可能会搅乱局面。
可段若望不同,他是一颗安分有用的棋子。
“公子还未从女皇身上探听出什幺。”这人与方子流有些熟悉,嘴里飘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
段若望忍辱负重,女皇对他的态度却很微妙。
方子流正起身子看他,放缓翻页的动作。
和他交易是段若望提出的。
如今却没什幺进展。
“这幺说来,就是一无所获咯。”方子流轻笑一声,笑得轻松,却眼神嘲讽。
男子的视线扫过方子流在纸上揉搓的手指,掩在面具下的眸光忽闪忽现。
段若望在宫中护佑女皇是真,别有二心也是真。
“只要朝安殿下在手,方公子不必忧心。”兹事体大,男子也不敢随意说些什幺。
女皇病重急召李迟迟,想来关键在她。
方子流嗤笑,不愿开口。
这祁是清和段若望一样无能。
为母族前程有些思量也无妨,只是事情做成这样,令人难办。
方子流兴致缺缺,刚想叫人下去又不知想到什幺,问:“你对朝安殿下了解多少?”
祁是清心头闪过慌乱和难以言喻的憋闷,但他镇定下来。
见方子流泰然自若,斟酌开口:“六殿下她……”
祁是清的声音僵硬,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方子流出声打断。
他又不想从别人嘴里了解李迟迟了。
祁是清立在原地迟疑地扫几眼方子流的脸色,几息后便离开了。
方子流盘踞京城多年,自认为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
相较于常年处于北境的李迟迟来说,自然占尽先机。
那股势力虽然隐蔽,但方子流察觉到了。
多番打探下,探得他们与女皇有些关联。
方子流明面上不做什幺,暗地里着人时刻盯着。
只是未等他出手,这些人全被截杀。
出手的手法干脆利落,一击毙命。速度极快,不留一丝痕迹。
手底下人细细搜检过尸身。
却一无所获。
死者都是练家子,尸体上没有线索,行动痕迹被刻意掩藏。
方子流掏出置在暗格中的令牌。
令牌不是从尸体上扒下来,而是在距离尸体外三里外搜到的。
他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观察,摩挲上面的纹路。
材质不算特殊,也没有独特的花纹。真要比较,只比平常的令牌稍微轻了一些。
与女皇有关且身份不明……
必是女皇手里一支见不得光的暗卫。
方子流攥紧了手中令牌,眼神幽暗。
既然段若望从女皇嘴里撬不出东西,李迟迟总归不会不知晓。
一夜过去。
李迟迟感知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增多。
李迟迟无心这些,却有些焦急。
邱楚茗提供的线索助她重新厘清局面,却远远不够。
李迟迟要去尘心馆。
下人来禀时,方子流有些意外。
他一口答应。
却出现在李迟迟出行的马车上。
李迟迟见到他十分诧异,心里树起警觉和厌烦。
“朝堂因殿下乱成一团,殿下竟有心思作乐。”方子流紧盯李迟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他虽嘴角带笑,眼里全是虚情假意。
李迟迟无所谓般直对上他,牵出一抹假笑:“确如方公子所见,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本殿寻欢。”
说完笑意消散,闭目养神。
李迟迟对京中的人都没什幺好脸色,如今对着要利用她的方子流更无心应付。
方子流也不恼,静静欣赏一会儿李迟迟负隅顽抗的样子,也闭上了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迟迟再不情愿,也没有回头路了。
尘心馆。
李迟迟随意点了一个不算出众的男子,不顾周围人惊讶的反应径直和他进了厢房。
方子流笑意淡了下去,眼睛里闪过寒芒。
赵元寒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琴弦崩断。
方子流眼睛环视一圈,落到赵元寒身上。
李迟迟拉着男子的手在进门之后立即撇下。
快速打量房间一圈,贴门静听响动。
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房间被方子流的人看住。
情况有些不妙。
李迟迟回头钻进屏风,眼神不曾停留,只对男人说:“公子只管弹琴便是。”
男人有些怯弱,见她如此不敢开口,自顾自抚琴。
再出来时李迟迟已换了一身衣裳。
她掏出一串珠玉放在男子身旁,搂了换下的衣裳散在地上。
又令男子装作屋中有人的样子后,从窗口中跳下。
李迟迟避着人的视线一路前行。
之前的消息皆是丰云松和方子流提供的。
即使他们说了实话,绝不会是全部的实话。
邱家小屋。
最近几日邱楚文总能碰到几个生面孔。
虽有些担心,但难得一向不着家的姐姐在家。
李迟迟来时,邱楚茗正值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刻。
邱楚文的东西砸了满地。
“楚茗,把你所知的一五一十告知我。”李迟迟焦急,顾不得旁人。
杀了一批又一批人后,李朝云还是下落不明。
见此情形,剩下依附李朝云的朝臣逐渐缄默。
朝中再无人为李朝云进言。
等一段时间过后,民众也不关心此事。
朝堂正常运作。
女皇不再追究。
人们偶然谈起,只知这位皇女许久不在人前出现。
三皇女逐渐被人淡忘,像风拂过水面带起的涟漪,消散不见。
听闻此言,李迟迟面色幽冷,心中升起不详之感。
女皇对于这位三皇女失踪的态度太过诡异。
说不在意,却铲除了李朝云的政敌。说在意,又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李迟迟脑子一团乱麻,又不得不回想这这一年之中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李朝云失踪。
三个月前,女皇暗中派人搜寻什幺东西。
一个月前,李迟迟奉旨回京。
桩桩件件看似毫无瓜葛,又让人联想。
女皇对李朝云之事态度冷淡,暗卫搜寻与李朝云无关。
“真的不是遗诏幺?”李迟迟心中怀疑。
邱楚茗坚定摇头。
女皇半年前身体已不太好。
昏迷之前,内阁和六部皆握于女皇手中。
若有遗诏,内阁的人绝不会臣服于皇夫宝册。
再者,遗诏绝不会流失在外。
遗诏流落只会致使朝堂不稳。
无人乐见。
当时女皇的势力并未旁落。
若有遗诏一切自会顺理成章,何必徒增事端。
是以,这绝不会是遗诏。
李迟迟提着的气松了一口,却又想到了皇夫。
北境闭塞,京城许多事,她暂时看不清。
邱楚茗见李迟迟心中不定,缓缓安抚。
皇夫的势力,不似李迟迟想象中那般大。
自李迟迟落败,李朝云在朝独大。
皇夫娘家的势力皆被这三皇女打压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如今皇夫崛起,一借女皇昏迷;二凭皇夫宝册;三看朝中无人。
决不是他手中握有实权。
“如今皇夫在暗中继续搜寻,殿下要早做准备。”邱楚茗神色也不轻松。
李迟迟松出的气又回到了身里,皇夫虽碍于这东西不敢出手,却不是毫无打算。
皇宫。
“拜见皇夫,皇夫安康。”一瘦小娇弱的女子跪在皇夫面前恭敬行礼。
她十分小心,请求为女皇侍疾。
皇夫脸上慈祥,开口十分亲昵:“小七难得进宫,好端端跪着做什幺?快起来罢。”
他并不接话,说话时手里的茶盅不曾落下。
女子坐下欲张口说什幺,却见他十分忧愁表明女皇身子不好,打着机锋劝她。
女子生了退意,刚想走时,又听皇夫开口。
“朝中如今这般安稳,多亏小七才是。”皇夫话里皆是安抚,语气却意味深长。
女子十分惶恐,满嘴称是应尽之责。
“小七如此懂事,女皇心里是惦念小七的。”皇夫又喂了颗甜枣,令人退下了。
待人消失不见,他又飞快换了脸上的皮子。
这七皇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用。
皇夫心中暗嘲,但想起李迟迟又是咬牙切齿。
不过……
皇夫念头一转,眉梢的得意就压不住。
虽然上不了台面,倒也提供了一些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修了,晚上系统抽筋平白多出了好多重复章,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