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很惊讶的看了一眼她,“这就是我们周懿吗?” 又微微一笑夸赞道,“很聪明。”周懿对她这个小舅不可谓不好奇,细细打量起他,很孱弱的身形,五官也很寡淡,配上他窄窄的肩膀和微微弓着的姿态,显得有些怂和好欺负。
不知道这样没气场的一个人,哪来的钱翻修老宅。
他又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你来的第一天没能好好招待。我多买了一个红薯,不介意的话先垫垫肚子。” 张磊刚结束一桩买卖,抄近道从后门进的张家,远远地就听到屋内的谈话,进了屋子好声好气地和张家人讲了几句道理,心底庆幸还买了红薯,不然真的要委屈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侄女了。
周懿接过红薯,道了声谢。又问道附近是否有什幺餐厅可以点得到外卖。
张家宅子不在市里,附近的餐厅很早就歇业了。
“这里不太好点外卖,” 张磊顿了顿,“你等着,我马上露一手给你看看。”
说完他便直奔厨房。
当30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端到周懿面前时,她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面汤上撒了些葱花香菜,绿生生的,麻油的香味直窜鼻口。
张磊满头热汗地哈哈大笑,招呼她快吃。
周懿也不管身边其他人的冷眼了,低下头呼噜呼噜一顿狂吃。张磊温柔地笑笑,也低下头吃起来。
周懿边吃边想,没想到这个她最不抱希望的小舅人居然不错。
为表示感谢,她擡起头,毫不吝啬挂上大大的微笑赞道,“小舅,你手艺真不赖。”
张磊却有些呆愣,喝了一口汤说,“以前我二姐也经常这幺说。” 语气里似乎有些感伤和怀念。
张安如?周懿原本想着他们姐弟关系应该很恶劣,目前看来倒是这个大姨更加不喜欢她母亲。
“快吃吧。”张磊催促,“吃完带你去散散步。”
“小舅!你怎幺这幺偏心,你下了班问都不问我。”林月跑过来用力锤了一拳张磊的肩膀,恨恨地看向吃得正香的周懿。
周懿看着这蛮牛一般的力道,都怕把张磊的肩膀锤脱臼了,以后谁管她饭。
“周懿好不容易来一次,该带她逛逛的。”张磊好脾气地笑道。
林月气得跑上楼,张磊让周懿别管她,小孩子被宠坏了。
Z市的夏夜很舒爽,石子路上发出碰撞的清脆声,还有晚蝉的鸣叫和草木香。
中间的小道旁是一口浅浅的池塘,另外一旁种满了树,黑夜里不断有风吹沙沙声。路灯萤黄,电线干上还扑棱着几只麻雀。
张磊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故意落队的周懿。
她搞不懂这个小舅这样生怕冷落了她是为了什幺,她边走边想,不会是个姐控吧?可为什幺只控张安如呢?
边想着撞到了张磊瘦弱的后背,她的鼻子被突出的骨头硌到了。
小舅怎幺这幺瘦?
周懿揉着自己的鼻子,忽然觉得张家的日子也挺有趣的,这个小舅似乎还有很多秘密。
“你妈妈以前经常带我走这条路。” 张磊满是怀念的语气。
“小时候我四肢不协调,总是摔跤,二姐就会骂我笨,说我走个路也走不好,是个不成器的。” 他好像觉得有趣轻轻笑了起来。
周懿静静听他说着,四下张望着草丛,徒手拔了根狗尾草。
“我二姐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年年都是优等生,她的志愿是考清华。可惜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他顿了顿,“家里没有钱了。”
“是没有钱让她读吧。”周懿马上接话反问,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她又闭了嘴,用手细细剃着狗尾巴草的茎秆。
“是,当时全家一心盼望我能考上大学,攒下的积蓄是只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的。”张磊没有在意周懿刚刚的话,自顾自说道。
“可能我真的像二姐说的那样不成器吧。”张磊坐在矮树墩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显得更矮更弱了。
“不,你做的面条很好吃。”周懿坐到他旁边的另一个矮树墩上,认真地说。
周磊忍不住看了看她,故作从容地哈哈大笑起来,“可惜咯!张安如看不到我现在事业成功的样子…….”说着说着,他又感伤遗憾起来,“她要是知道我赚了钱,还给家里重新翻修…..”
“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周懿自然地接过他的话。
张磊似乎有些哽咽,很久没有说话,他羸弱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像是有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周懿拍拍他颤抖不已的肩膀,用少年老成的口吻说道,“我不知道你和你二姐,不,和张安如之间有过什幺矛盾,” 她顿了顿,“但是,做为张安如的女儿,” 她又顿了顿,“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
第一次这幺安慰人,不知道奏不奏效。
张磊停下抖动回过头,眼眶和脸都有些红,“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张磊的手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按了通话键,
“喂?….不可能……这批货是我看的…..绝对不可能出问题。”对面好像骤然挂断了电话,张磊还傻傻地似有话还没说完。
周懿忍不住问道, “怎幺了?”
张磊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挂上了一开始温柔的笑,又多了一丝自信,“工作上的事…我会解决的!”
谢谢你周懿。
他在心里默念。
“对啦小舅,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周懿记得过两天就是张磊生日了。
“我们周懿送我的,我都喜欢!” 小舅说。
“那我画幅巨乳美女送给你做老婆?”周懿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转头对张磊甜甜的微笑。
“嗯???”张磊涨红了脸,有些不知道怎幺回。
“快点回家,我快被蚊子咬死了。”
“哦哦好的。”
周懿叼着长长的草蹦蹦跳跳走在张磊前面,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夏天的狗尾巴草,成片地开,毛细的根茎承受不住穗子的重量,被压弯了腰,性温的杂草,佝偻着背。忽有一阵绵绵微风吹过,吹得那片杂草倔强地擡起头,在田野的微风中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