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是因为夜里口渴醒过来的。
她赤身裸体，身上一团糟糕，胸口和腰侧堆积着横七竖八的暗色掌痕。
“嘶……”
她一动，身上更是酸疼得厉害，像是被重型卡车碾碎过一次，又再重新拼凑回她身体。
她还真约了一炮啊？
还以为是又见到周则了呢……
沈岁擡手揉了揉太阳穴，宿醉混合着过于放纵的性爱，这会儿她的大脑一片昏沉迷糊，记忆都不太清晰。
只记得出发前跟徐孟怡放下豪言，说要在酒吧里钓个帅哥。
但她紧张。
因此刚坐下就不自主地开始喝酒，又没多久就喝得醉了……
除了在搭讪周则的时候爆发了一次，胆子大得不像她，剩下时间，沈岁都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连收到男生的礼物都不太敢拆。一想到要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进行身体交流，她就有些局促，担心自己不能让对方满意。
——她是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可是在性这件事儿上，她并不会多少技巧，也恐怕没办法给彼此多少快感。
比如说这会儿，沈岁一边拿过身旁床头柜上那杯倒好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一边就忍不住地怀疑，是不是她喝得太醉，表现不好，才会醒来之后身旁连个人影都不剩了？
还是她表现太好，对方得偿所愿，便满足地把她丢弃在这儿，就像已经用完的一次性餐巾，没必要再去理会？
就像从前周则那样。
沈岁疲惫地靠回床头，侧着头望了望窗外的月光。
她又想起周则了。
周则只有想睡她才会来找她，甚至有些时候更加过分，睡过了，便会离开，连留下来陪她过夜都懒得。
性和生活区分得十分清晰，连点儿暧昧的假象都很微弱。
也就只有她能坚持哄骗自己，反复找着借口，认为他只是有工作、有事情，太忙碌，所以抽出来的时间很宝贵，要一起做快乐的事情。
一直到她听见另一个女人眉飞色舞的谈起周则，说她们要结婚，沈岁想打电话给周则去质问，才忽然意识到，好像周则从来没跟她说过什幺确认关系的话，也没有把她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任何朋友。
在他眼里，说不定她只是个过分主动、送上门来、适合满足生理需求的工具。
所以才会在一起半年多，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上床。
以至于现在，只要想到性爱，她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周则。
沈岁摇摇脑袋，妄图把这组并不美好的关联词语甩出脑海。
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一个温热的胸膛，可以为她敞开供她依靠，她贴上去时，对方会擡手回抱住她，不需要什幺坚定真心，只需要逢场作戏的片刻体贴关怀，哄骗着她重新入眠。
她还以为，这种要求，轻易就能得到满足呢。
却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换来换去，也总是要自己一个人入睡。
沈岁看着静悄悄的房间，忽然有点儿委屈。
她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
周则是打车回到酒店的。
他出门时是跑着，状态混乱，头脑昏沉。曾经的痛苦似乎又跳跃着追逐过来。他直觉自己要离开沈岁一点儿，不想给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不知道跑了几公里，他就一直沿着空荡、只有橙黄路灯的柏油路上跑着，也许从外表来看，跟个夜跑的年轻人也没什幺区别。
最后终于在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停了脚步。
他开始思念沈岁了。
思念沈岁的身体，想抱她，也想吻她，也许可以不做什幺，他可以看着她睡觉。
周则就淡淡笑了一下，像是嘲笑自己这荒唐的念头。要是抱着沈岁的时候，他怎幺可能什幺都不做呢，她那幺会勾人。
周则就进了便利店，又买了两瓶水，还顺手给沈岁买了罐酸奶，才打车回到酒店。
出租车停到酒店门前的时候，他急迫的心情就更旺盛了，从钱夹里掏了张纸钞递过去：“不必找了。”
他只想快点儿见到沈岁。
滴滴——
周则刷开房门。
客厅里亮着盏小灯，给了他一点光线，辨认出室内的情形。
沈岁正侧身对着门口，弯腰穿着衣裙，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先是手忙脚乱地将裙子拉链拉好，这才擡头看过来，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和羞赧，在看清是周则之后，又生生僵住，变成沉默。
“……”
还真遇到周则了啊？
沈岁这副反应，让周则刚刚擡起来的手也顿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念头失去了合法的情境，伸出去的手不得不缓缓收回身侧，但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了茶台上，才尽量放平语气开口：“怎幺醒了？”
顺着他动作，沈岁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购物袋上，那种尴尬的心思就更盛了。
怎幺偏偏这个时间回来？
她有种逃跑被抓了个正着的莫名心虚感受。
而且这个时间，她不想面对周则，比不想面对一个陌生的炮友还要强烈。明明下了决心要分手，又放不下，从刚才到现在，满脑子都想的只有周则。
说不定这回，又是她自己喝多了忍不住，把周则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打电话约过来主动送炮的。
沈岁恨自己不成钢。
她开口为自己开脱找补：“……我喝多了，不知道是你。不是故意的。”
越往后，声音就越低。
沈岁性格太软了，不自觉又成了道歉的语气，好像主动过来挨睡，又成了她的问题和错误似的。意识到这一点，剩下的话她就不说了，只低着脑袋，想从这个尴尬不善的境地里逃开。
但这话听在周则耳朵里，就异常的讽刺。
他极力克制住的那股酸涩怒火被煽动得不住跳跃，蹭蹭往他脑仁儿里直烧，将他脸孔烧得焦黑而扭曲，脸上的笑尖酸嘲讽。
“你还想是谁？”
是个鸭，是个陌生人，也不能是他周则？
刚才做爱的时候，她那幺缠着他，说他好看，说喜欢——他非得逼着她开口说出的那句的喜欢，却原来根本不是说给他的？
周则接受不了。
脸色异常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