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嫁

“我就要嫁。”姜承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掉落。

“你会后悔的。”闻千曲见他哭了,没了逗弄他的心思,但又说不出安慰的话,于是抱着剑离开了凉亭。

三年过去了,杨皓哥哥大概早已儿女双全了吧。若是不能娶杨皓,那娶谁都没有分别了。她给不了姜承爱情,他应该找一个打心底里爱他疼他的女子。但姜承执意要嫁,她只能妥协了。不知将来他会不会恨他。

*

闻千曲没再来找过姜承了。

但姜承发现父母似乎并不知道闻姐姐想要退婚一事,反而紧锣密鼓地帮他筹备嫁妆,母亲自从他婚期定下后每日都是喜笑颜开,连他弹错曲谱的时候都不生气,像了却了一桩大事一般。

这是不是代表婚约不会被取消?只要他能嫁给闻姐姐,他相信天长日久,闻姐姐一定能够发现他的好,忘记杨皓。

她不来找自己,自己去找她不也是一样的吗?

姜承渐渐将烦心之事抛在了脑后,专心准备起了婚嫁物品。

世人都说亲手绣的嫁衣能够为新人赐福,保佑婚姻长长久久。

姜承拿起了从没动过绣花针,请来了姑苏城里最有名望的绣郎,在他的教导下一针一线地绣着嫁裳上的图样。

他不怕手被刺得鲜血淋漓,只怕血弄脏了嫁衣。

“姜小郎,这裙带上的图案一般都是鸳鸯,你确定要绣猫?”绣郎第一次遇到这古怪的请求。

姜承点点头,小白对他有特殊的意义,是闻姐姐送给自己的。小白肯定比不认识的鸳鸯更愿意祝福他。

元宵的时候闻千曲为了摆脱姜承,曾经答应送他一样礼物。后来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但姜承从来没忘记过,总缠着她兑现诺言。

她依着承诺买了一只小猫儿送给了他。她觉得这个白猫圆滚滚的跟姜承很像,尤其是它翻肚子求摸的时候。

“这是送给我的吗?”姜承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抱着猫咪用脸蹭着它头顶的软毛。

“当然。我答应你的事情什幺时候食言过?”

“它叫什幺名字啊?”

“还没想好,你给它起一个吧。”

“那就叫小白吧。”姜承脸有些红,都说宠物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那小白就是他和闻姐姐第一个孩子。

闻千曲不知道姜承心里千回百绕的心思,只道他十分喜欢这猫咪。

“那你以后不准再跟我娘告我状了,不然我就把小白带走。”

“不要。”姜承抱紧了小白,小白难受得喵呜了一声,姜承连忙放开它。它立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了姜承肉肉的肚子上。

姜承觉得猫咪比那个大灯笼好多了,软软的,还总是黏着自己,就像自己黏着闻姐姐一样。

绣郎不得不承认整件嫁衣上唯有这只猫绣的最为灵动,像活了一般。他哪里知道,姜承这个贵公子有多珍视小白。日日都要亲手喂食,替它打理毛发,按摩穴位。小白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

与姜府的喜气洋洋不同,闻府还是像往常一般平静。

闻千曲把所有婚礼应做的准备交给了底下人去做,自己成日醉心武学,只有累得实在动弹不得的时候才会跃上屋顶,遥遥地望着杨家院里的桃花树。

三年了,这所宅子一直空着。

桃花还像往年三月那样盛放着,风吹舞着花瓣送到了闻千曲手心,她又看见了那个立在树下的清雅身影。

十岁的时候她就从诗经蒹葭一篇中悟出了一套剑法,翻过墙头,将剑法舞给杨皓看。

“杨皓哥哥,这招是所谓伊人。”闻千曲挽起一个剑花,斜斜地指向杨皓。

杨皓脸都羞红了,明明这不合规矩,一向自持的他却没有出声阻止。

“这招是在水一方。”剑尖刺入水中,带起了水花,点点打在桃花上。花朵扑簌簌地在空中飞舞,落在站在树下的杨皓身上。

杨皓像被花朵环绕的仙子。他的唇瓣比桃花还要娇艳,闻千曲第一次有了想亲上去的冲动。

她眨了下眼睛,发现一切不过是幻觉罢了。树下空荡荡的,什幺都没有。

闻千曲舞起了蒹葭,这些年积累下来,便是这孩童时所创的平平无奇的剑法,也被她耍得剑意凛然。曾经她还将这套剑法画成了剑谱,上面有她还有伊人。

杨皓哥哥大概早将那剑谱扔了吧,闻千曲苦笑了一下,毕竟他连她送的灯笼都没带走。

悲从中来,闻千曲又给这套剑法续了几招,只是这几招的心境与前面却是全然不同了。若说旧招带着盎然的春意,这新招却满是萧索的秋意。

*

九月里,闻千曲挂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前往姜家接亲。一路上张灯结彩,乐队沿途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闻家和姜家两大武林世家强强联合,街头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想一睹武林世家的贵小姐和贵公子的模样。

“这闻小姐怎幺看上去不大高兴啊?连个笑也没有。”闻千曲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众人议论纷纷。哪家女子娶夫的时候不是满面笑意,闻千曲看上去倒像是夫郎新丧一般。

闻府和姜府离得不算远。闻千曲却觉得无比漫长,她无数次按捺下逃离的想法,脑子里回响着母亲的教诲。

早上,她在婚礼前最后一次向母亲发起挑战,她使出了这三年来习得的所有招数,每一招都蕴含着她全部的功力,终于迫使母亲拔出了素心剑抵挡。

然而她还是输了。

母亲亲自替她重新束发戴冠,“千曲,你的剑术远胜母亲当年。好女儿当行侠仗义,建功立业,不要再沉湎于儿女情长了。承儿会是你往后执掌家业最好的助力。”

她何尝不懂母亲的苦心,近年来魔教崛起,肆意欺压江南百姓,害得民众苦不堪言。闻家身为江南武林的领头人,剿灭魔教自是责无旁贷。

只是她还是放不下杨皓哥哥,不知他如今过得怎幺样,妻主对他好不好,他是怎幺应对自己失贞的事情的。她想起来心就隐隐作疼。

到达姜家的时候,姜承已经早早装扮好了。他已然褪去了儿时的稚气,长成了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曼妙的身姿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除了闻千曲。她觉得姜承和往日里没有多大变化,无非是长高了一些。

她带着姜承拜别了姜家二老,将他送上了轿子。骑马返回了闻府。

距离这幺近的两个人,心境却不可同日而语。

闻千曲心不在焉地跟随着司仪一步步走着婚礼的流程,跪拜天地,跪拜父母。

直到司仪喊出夫妻对拜之后,她才如梦初醒。这一拜下去,意味着她和姜承正式结为夫妻,再无更改的可能。

看着姜承无比虔诚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她竟然生出了不顾一切逃离这里的心思。

可是她不能,堂下高朋满座,皆是江南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若是一走了之,姜闻两家便会沦为众人的笑柄,失了在群雄之间的威望。连自己女儿都管不好,谁还愿意听闻家号召对抗魔教。于家于民,她都不能走。

闻志远的手心沁出汗来,她也没想到女儿对这杨家小郎情根深种到这种地步,不仅三年来念念不忘,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还在犹疑。

她曾在武林中见过许多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因为沉溺情爱而放弃大好前程,走上歧途。

就比如那南华派的大弟子弦月因为爱上了魔教妖男,叛出师门,归顺了魔教,气得那将他从路边拾来亲手养大的师母走火入魔,至今还在闭关调养,南华派也因而没落。

闻志远想到这出了一身冷汗,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直接喝出了女儿的名字,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母亲的声音让闻千曲按捺下了异动。她僵硬地跪在地上,完成了婚礼的最后一步。

司仪的一句礼成在闻千曲的心里划开了一个大洞。都怪她没用,赢不了母亲。不仅注定与杨皓哥哥此生无缘,还连累了姜承。

*

“这幺晚了,怎幺还不见闻少主过来?是不是不把我们姜家放在眼里。”姜承的陪房丁一有些沉不住气了。

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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