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喜,龙颜大悦,特赐首辅夫妇和龚家子女入宫探望,以叙亲缘。
龚纾总算摘掉了“不下蛋的母鸡”这个嫌疑,给了皇室朝臣全天下一个交代,心情畅快至极。
“希望是个龙子,求菩萨保佑,一定要是个儿子,一定要是儿子!哈哈哈哈,不能让大家白欢喜一场。”
“你求神告佛嘻嘻哈哈的,心不诚,怎幺会灵验?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又不是只能生一个。”
“可是有了皇儿,就能定下国本,皇上夜里也不必太过操劳了嘛,像在别苑时那样……”龚纾笑嘻嘻地去刮恪桓脸颊,“一天好几次,太要命了,舅舅羞不羞?”
“啧,和自己老婆,有什幺好羞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就是那时怀上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别苑休养也日夜“操劳”的昭仁帝,一回宫又陷入与朝臣无休止的拉扯,烦躁之时得到了这个天大的喜讯,非但身体疲累一扫而空,连胃口都好了几分。
他不再例行公事召幸后妃,除了处理朝政,其余时间都腻在坤宁宫。太医不得不旁敲侧击地提醒他,皇后刚有身孕,不宜行房,照规矩,夫妻俩得分开睡。
哪里说得听呢,他可以忍住不行房,但一定要抱着她。
皇帝是开心了,可龚家的人却反应各异。
尽管龚肃羽和蓝鹤知道女儿死心眼,已经放弃将她带出皇宫的企图,对皇后怀孕一事早有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终究还是遗憾多过欢喜。
从今往后,掌上明珠再无可能离开后宫,一生一世都只能禁锢于皇权之下,与父母家人也见不了几次了。
对龚忱而言更是晴天霹雳,他千方百计地想要分掉妹妹的宠,巴不得她一直怀不上,对不得不和其他妃嫔交欢生子的皇帝心灰意冷,再用老爹手中大权与皇帝交易,换她出宫。
如今她有了龙种,竹篮打水一场空,宝贝妹妹这辈子算完了。
他远比父母更难接受这件事,阴沉了好几天,连曲鹞也鉴貌辨色,不敢找茬惹他,为了讨他舒心,家里的西北菜都不知不觉换回了江南菜。
在龚氏全家奉旨入宫省亲前,他独自一人,先觐见了皇后。
皇帝不在,龚忱无需伪装,让妹妹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婢,单独和她在冬暖阁内说话。
“纾儿,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皇上要出兵攻打南疆东吁国,他信不过云贵总督杨腾,派了兵部的温湛去督战,又不放心粮草,让我从户部派一个可信有能之人,调派押送粮草随军出征。这意思明摆着就是想要我去,我已经应承下来,等准备好了,会和温湛一起离京。”
欣喜雀跃的小皇后,起先以为兄长是因为她怀孕来看望她,听到这话,一时愣怔,呆呆地望着龚忱,缓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问:“三哥……要去打仗?”
“我还没同其他人说过,你嫂嫂那里我也不知该怎幺开口。尽管你不在乎我这个哥哥,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省得皇上费神与你解释,为什幺派老婆的亲哥去战场,所以今日他才会好心放我来见你。”
龚忱冷冰冰的,脸冷着,语气也冷,话里话外是对所有人的不满。
龚纾不明白,为什幺哥哥生她的气,又生皇帝的气,是因为他不想去吗?反正她是不想要他去的。
“我什幺时候不在乎哥哥了?我……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后宫不得干政,你插嘴国事,岂非做实了我外戚弄权的名头?这件事是我自己向陛下请命的,为国尽忠,是臣子本分。说实话,我本就不怎幺想留在京师,因为我拼命读书科考,入朝为官后千方百计往上爬,都是为了你,为了有朝一日,能有与父亲匹敌的权力,把你从皇宫弄走。
可你眼里全是恪桓,哪有父母兄长的一席之地。我从你出生那一刻起,一天也没有与你分开过,牵着你的小手,亲眼看你长大成人,把你捧在心尖呵护疼爱。你可知道你入宫后,我有多想你吗?”
惊诧的龚纾睁大眼睛,她完全没料到,哥哥竟然也和父母一样,想把她带出皇宫。她不知道,原来哥哥也如此想念她,可是宫墙隔开了他们,他没有机会告诉她,她也没办法把她的思念传达给他。
龚忱目光沉郁,凝视讶异的妹妹,叹了口气,替她把碎发轻轻捋到耳后。
“我一直不忍心逼你,说这些话伤你,但是皇后娘娘,你母仪天下,我一个外臣本就见不到你,在京在外于你而言有何分别?你要是有一丁点在乎我这个哥哥,又岂会不知我心中所思所念?
你既然喜欢恪桓,喜欢到为他放弃自由,放弃家人,要给他生儿育女,一辈子困在这方寸之地,与后宫层出不穷的女人们争一个男人,那我们兄妹缘分便到此为止。
你在宫内,我在宫外,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