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路向西开往郊区,抵达烟花指定燃放点时,差点没把陆佳宜惊呆,这里竟然人山人海。
转了两圈才在一条小道找到车位,位置距离集合点至少得走六七分钟的路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乡间,刚踏上烟花一条街,人群蜂拥而至,将陆佳宜挤入其中,很快便失去方向。
混乱间,一只胳膊从缝隙伸来,准确无误拉住陆家宜的手腕,后者凭感觉断出来者,反手与他紧紧相握,生怕人流将自己挤到犄角旮旯。
金煜用了点劲才将陆佳宜拽到身边:“没事吧?”
她刚才光顾着看天上的烟花,谁知道跑来一大波人流,喘着气摇头:“里面挤死了。”
金煜也没想到今年这幺多人放烟花,估计一会就有加派警车过来管控,唯恐靠近人群发生踩踏事件,赶紧牵她离开此处。
刚走到外侧,就看见随陈与昂顺风车来的何敞,一行人立在商铺旁闲聊,几乎同一时间,掌心传来的灼热感,烧得金煜立马松了陆佳宜的手。
后者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擡头间,正好看见何敞,兴奋地朝他奔去。
金煜眼睁睁望着陆佳宜扑进何敞怀抱,后者双臂搂上她的腰,亲昵地吻在额角,热恋中的氛围羡煞旁人。
七人组今晚新加入了一位成员,陈与昂经亲戚介绍,年前赶上相亲列车,两人现在正处暧昧阶段。
丛念有点受不了陆佳宜谈恋爱时的粘人劲,浑身起鸡皮疙瘩,两人去上厕所时,忍不住笑话她:“没想到你谈恋爱的时候身上没有骨头。”
陆佳宜才不面薄,向她传授自己为数不多的爱情经验:“刚开始粘人一点有助于升温,再说了,男人都喜欢女人粘着。”
丛念还没谈过恋爱,对此虽不精通,但理论知识没落下:“太粘人也会腻的。”
“所以要分场合啊。”陆佳宜走到洗手间外洗手:“见面的时候粘人一点,不见面的时候专注自己,松弛有度,感情才会持续浓烈。”
丛念觉得有几分道理,思维忽而跳跃道:“都是从你前男友那悟出来的?”
陆佳宜顿了一下,心平气静地搓着手:“是啊。”
丛念与陆佳宜不在同城读大学,但对她那位前男友可是了如指掌,陆佳宜几乎每星期都要与她打电话聊生活聊感情,也知道那位前男友在陆佳宜心中分量颇深。
“那你现在想到他是什幺感觉?”
陆佳宜深吸一口气,感受胸腔下的心脏,犹如沉进潭水一般平静。可在一年前这个时候,她却天天以泪洗面,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男生。
“丛念,我已经放下他了。”陆佳宜坦然地望向丛念,大彻大悟道:“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爱情是最容易被遗忘的感情。”
丛念不可否认,新人替代旧人,是非常普遍的现象:“那你现在很喜欢何敞吗?”
陆佳宜又静下心来感受心跳,虽没有第一次恋爱的憧憬与紧张,但何敞给过她悸动,在世贸广场的气球海洋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喜欢何敞的。
“我会越来越喜欢何敞。”只要他不做辜负自己的事,她大概率会一直和他好下去。
丛念架不住地摸了摸胳膊,拿腔拿调地模仿陆佳宜说话,后者尴尬万分地听在耳里,忍不住拿自来水浇她。
两人打打闹闹跑出洗手间,迎头差点撞上立在树下的金煜,指间夹着根猩红的烟,转瞬将冷冽的目光从陆佳宜红润的脸庞移开。
后者问他:“何敞人呢?”
金煜淡然地看着别处,吸了口烟:“搬烟花。”
他似乎情绪不太高,面上丝毫不见过年的喜悦,陆佳宜望在眼里,自觉离远一点,挽着丛念去找何敞。
好不容易霸占到毗邻水域的一块空地,烟花冲向夜空绚丽绽放那刻,倒影在水面荡漾漂浮,如同一副彩色油画,引人入胜。
晚风微微刺骨,陆佳宜窝在何敞怀中耳鬓厮磨,沉醉地观赏这片浪漫的烟火。
情到浓时,何敞低头吻来,陆佳宜早已做好准备,刚闭上双眼,脚边突然飞来一团火光,吓得她与何敞立即跳开。
不远处,以拿着打火机的金煜为首,一帮男的蹲在地上点烟花,完全就是在捣乱。
罗北冲他们心虚一笑:“不好意思,纯属误伤。”
陈与昂没安好心地跟在身后:“这玩意飞不到上半身,顶多给裤子烧几个洞。”
刘方程也跟着一唱一和:“你们继续,继续啊。”
丛念和另位女孩笑而不语,除了金煜不露声色,谁都是一副观摩好戏的脸色。
眼见金煜又要点那会飞的烟花,陆佳宜赶紧拉走何敞,为不再被他们拿来调侃,直到烟花结束,二人再没当众腻歪。
陆佳宜玩累了,坐上车就靠在何敞胸膛打盹,后者则亲密地搂着她抱在怀里。
车刚开进灯火通明的市区,陆佳宜正好醒来,未曾扫量后视镜的金煜不经意望了一眼,心脏在此刻猛得收缩,眨眼坠入漫无边际的深渊。
何敞下车后,车厢陷入一阵寂静,陆佳宜坐在后排望着窗外瞬逝的街景,只觉得车速越来越快,直到停稳在云上花园的车位,方才垂下警惕的心。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陆佳宜古怪地看了眼异常沉默的金煜,终于按捺不住疑问:“你今晚怎幺了?”
后者却在昏暗的夜幕中缓缓擡起眼皮,陆佳宜从他定格的目光里看不透任何情绪,只觉得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舔了舔通红的唇,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念金爷爷,金煜突然拔腿朝她走近。陆佳宜不由自主退步,直至后背贴上冰凉的单元大门,金煜放大的脸已经凑在鼻尖。
如同月湖湾相视的三十秒,陆佳宜的心即刻吊至嗓子眼,呼吸几乎瞬间凝住,恍惚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他。
“怎幺了?”她敛着呼吸,小心翼翼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兜头扑来,陆佳宜轻颤了颤睫毛闭上眼睛,只感到眼角被指尖用力带过后,留下烫烫的痕迹。
再睁眼,就看见他皱着眉搓了下指头:“眼屎。”
陆佳宜简直是大跌眼镜,狠狠瞪去飞奔跨上台阶的背影,破口大骂:“有病啊?”
关上家门那刻,寂寥孤独攀爬而来,思绪如潮水汹涌扑向金煜一秒未曾静下的心脏。
他喘着气用力按在左胸,掌心传来的鼓动急如雨点,让他咬牙切齿,怎幺都不愿承认这刻的心动,是由陆佳宜引发的失控。
他以为经过时间的沉淀,短暂的一瞬偏差会驶回最初的轨道,可每当撞见陆佳宜与何敞亲密无间时,那股不适感又会反复窜上心头,不经允许便开始主导他的情绪。
而今夜,他整个人都不在可控范围之内,油然而生的每一种情绪都毫无立场可言。
他在人潮如织的烟花街道牵着陆佳宜的手,从未有过的温暖麻痹了他的心脏,直到看见候在前方的何敞,兜头一盆凉水将火光彻底浇灭。
那一刻,他有心虚,也有苦涩。
他在漫天缤纷的烟火下目睹陆佳宜与何敞耳鬓厮磨,想起她在洗手间诉说的爱意。
那一刻,沉闷的胸口像倒了一瓶子醋,不再是一根烟就能搅得干净利落。
他时刻提醒自己,他对陆佳宜这份莫名其妙的好感,完全是来自于起初的邪念,是一个空窗许久的男人对女人潜意识里的性冲动,只是那个女人刚好是脱胎换骨的陆佳宜罢了。
他谨记于心,妄想今夜过后就将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意揉个粉碎,却在毫无准备的一眼之中,望见后排交颈相吻的画面。
那一刻,照着心脏的一面镜子四分五裂,他在沉重的心跳中感到无以复加的疼痛,却始终不肯承认那就是心碎的声音。
而后,他在单元门前步步逼近,与她面对面挣扎相视,企图休整愈发失控的心跳,然而胸腔之下却心如鼓擂,他毫无防备地跌进与她紧紧缠绕的深渊。
至此,金煜一直试图打压的心迹终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