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间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照进窗明几净的教室，第一节课在昏昏欲睡的氛围中草草结束。
“所以说我不喜欢上第一节课。”地理老师黑着脸如是说道，手里摊开没讲完的练习题册，黑板上画了张标注丘陵分布的地图。
下课后，值日小组的成员上台擦黑板。右上角拉了个框写着今天的值日生名单。
梁虞舜脸色惨白伏在桌上，冷汗打湿鬓角碎发，手捂住腹部猛烈呼吸，身体疼得小幅度颤抖起来。
这样的状态还能勉强坚持一节课，她已经极限，期间强忍着不适灌了几口冰凉的水。
孙语呦别扭地盯着她看，对梁虞舜的拒绝很不满，便也趴在桌上和她面对面对视：“你真的不去医务室吗？”
就在不久之前，地理老师在讲台上坐着讲某个地形的风雨桥，情到深处多嘴说了段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
孙语呦看梁虞舜额角密集的冷汗，攥紧圆珠笔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就要举手。
梁虞舜声音、语调都很轻，近乎于无：“……别，不要说出来。”
孙语呦心里咯噔一下，无法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可是你……”
梁虞舜垂下眼睫，说：“没事。”
课间十分钟梁虞舜都没起身，好像是睡着了，好在苍白的脸色有些好转。她坐在过道的位置恰好挡住孙语呦出去的路。
褚晨曦一下课就跑过来找孙语呦。
梁虞舜脸朝内睡着。
孙语呦嘘了一声，指了指梁虞舜，口语说：她不舒服，睡着了。
褚晨曦把杂志给她，头也不回地回自己座位。
孙语呦撕开透明封壳，翻开一页找到目录，她追的小说新的一期更新了。
本来打算出去再给梁虞舜买瓶水，无奈空间狭窄，梁虞舜后挪的凳子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孙语呦对着目录直接翻到想看的那一页，一目十行看完无关紧要的剧情，把男女主部分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为绝美爱情落泪。
看完后铃声响起，她轻敲梁虞舜的桌子，小声叫她：“上课了。”
梁虞舜缓缓起身，腹痛缓解了很多，唇色慢慢恢复正常颜色，只是脸颊还有些病态的白。
大课间有升旗仪式，浩浩荡荡的人群争先恐后往操场跑。梁虞舜给张兴达请了假，孙语呦离开前问要不要留下来陪她，梁虞舜悠悠看她不为所动。
可能是梁虞舜生病攻击力下降的原因，孙语呦短暂性忘记了这人的恶劣行径，昔日剑拔弩张的经历抛之脑后，有那幺一瞬间，她萌生出和梁虞舜握手言和的想法。
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孙语呦面上挂不住一呆，有些不知所措。
梁虞舜侧着脑袋看门的方向，捕捉到褚晨曦搭在孙语呦肩上犹豫不决的碰触。
教室除了梁虞舜再无别人，清冽的风徐徐吹来，和煦吻过面颊，吹起额角的发。
梁虞舜摘了发绳，桌上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单穿一件打底内衬伏在上面，散落的长发垂在腰际。
她换了个方向，不再对着门边。窗沿放着大摞教辅资料，摆放整齐，堆得高高的，挡住梁虞舜平直的视线，她不得已擡眸越过去看窗外的场景。
对面是高三的教学楼，远离喧嚣。快要高考，高三年级不用参加大课间活动，免除一切做操、升旗仪式。
梁虞舜看着顶部高三一班露出的窗帘发呆，骤然而起的狂风吹得深紫帘布甩头摆尾。
徐正弦立在窗边，手肘放松地搭在前面。只因数学老师这个老滑头的一句“高考必考”，同桌林冽做下标注打算把这道题背下来。
林冽背了两三分钟，掌握了基本的解题步骤，又找同类型题做了一遍，对着答案批改，正确率有百分之九十，剩下那百分之一不要也罢。
徐正弦垂落的目光寡淡，视线里的人眼神很空，对视许久他才发现对方眼睛一眨不眨。
仅仅只是他单方面的注视，梁虞舜不过把他当做一个可看可不看的放空思绪的参照物。
伴随着一阵轻而缓的脚步声，裳冶不疾不徐走进四班教室。
梁虞舜虚弱地伏在桌面，只觉得空气中多了一丝熟悉的甜腻香味，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直至被拦腰抱起，身体悬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耳朵贴在那人胸膛。
梁虞舜挣扎着仰头看去，裳冶没什幺表情地凝视她，眼底晦暗。
很不像平时的裳冶。
从最开始见面，裳冶给梁虞舜的感受都是温顺的。
他粘人，还会撒娇。
此刻的裳冶周身气质发生巨大变化，褪去伪装。明明还是容貌俊美的少年人形象，梁虞舜却敏锐地感知到他身上压迫感十足的肃然气息。
这才是裳冶最原本的模样吗？
还有，他是在生气吗？
梁虞舜让他把自己放下，故作轻松地一笑：“……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
裳冶果真放下她，两人身高差距明显过大，梁虞舜只到他肩部的位置，说话要仰着头。
裳冶手指蜷起，半弯的指节点了点她鼓起的脸，冷冽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他拿起桌上的校服外套，帮梁虞舜系在腰上，固定好后重新把人抱起来。
梁虞舜无处安放的手环住裳冶的脖颈，头一歪在他锁骨上蹭了下，裳冶没反应，一声不吭抱着她走出教室。经过学校门卫室的时候，裳冶面不改色地给门卫大爷递请假条。在门卫大爷暧昧的审视中，梁虞舜叹息一声，认命地接受现实。
裳冶把她放在病床上，她知道这是校外的一个诊所。裳冶淡淡看她一眼，转身掀帘出去，冷漠得不近人情。
裳冶和女医生的交谈声听不太清。
不多时，裳冶拿着一盒药走进来，坐在她旁边，拧开刚买的矿泉水，倒出两片药颗粒，说出了今天和她的第一句话，声色舒朗：“先把药吃了。”
好像有点奇怪。
梁虞舜不期然想到：大郎起来喝药。
下一个画面是什幺来着，武大郎被潘金莲残忍毒害。
梁虞舜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丝毫没发觉一场酝酿颇长的风雨将至，还有闲工夫胡思乱想。
梁虞舜吃了药躺下，裳冶翘着腿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撩着眼看她，修长的手转着圈把玩她的手机。
梁虞舜看到亮起的屏幕上周榆柠的备注，消息一条接一条涌进来，势不可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