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送妳回去吧。」看着后辈们离开,方绍钦回头时,白鹿正看着反方向发呆,那副恍惚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快睡着的样子,要是放着不管,感觉很容易就会出事,「白鹿?」
「不了,我自己回去。」听他开口,白鹿知道后辈们差不多离开了,伸手拿起帐单,另一手行云流水的拎起随身的背包,起身离开座位,虽然眼中睡意浓厚,但动作却一点也看不出异状,「我再传金额给你,现金或转帐都行。」
看着似乎有些逞强的她,方绍钦微微蹙起眉头,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这时候再坚持要送她的话,反而会惹她厌烦,所以该说的不是「只是顺路而已,妳这样太危险了,我送妳吧」,而是⋯⋯
「也行,妳自己注意点。」
松开眉头,方绍钦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也背起自己的包,看着她结了帐,白鹿马上就把平分的金额传给了他,总共765元,她让他给382就行。
顺手开了电子支付马上把钱转回去,方绍钦看向挡着嘴打了个呵欠的某人,眼底又闪过了一抹担心,却随即强迫自己恢复平时的神色,只是说着「钱我转给妳了。」
「Ok,收到了。」白鹿看了眼纪录,随口应了声,「你开车小心点,下回老板回来再找你来吃,记得别开车,你不是挺喜欢他们的清酒吗?来了却不能喝就太可惜了。」
方绍钦呵呵了两声,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行啊,下回再来。」
「嗯,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简单的道别后,白鹿转身向着公车站的方向大步走去,方绍钦看着她的背影,没有马上移动的意思,她走路的速度很快,而且头也不回,某种程度上,真是和她的风格完全一致。
不是常有人说,我是谁谁谁的狗,有时候他真觉得,说他是白鹿的狗也一点毛病都没有,还对她没什么其他想法的时候,其实这样相处也没什么问题,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现在却有种被用完随便丢下的感觉。
她很快就会有下个男人了吧。
到时候,他还是只能这样看着,然后感谢她还愿意把他当「朋友」看待,没有因为他起了其他心思而划清界线。
啊啊果然只能这样吗?
在他死心之前,即使她什么都没做,但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这种心情,她明明应该察觉到了,却选择视而不见,是觉得这样放着久了就会恢复以前那样吗?还是说觉得什么都别做,这样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变。
即使发现了,她也没义务回应他的感情,他不打算因为她的处理方式批评些什么,只是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如果她也没接起那通电话、没有因此到他家来,或许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男人突然的恍神了一阵,如果说喜欢她这么痛苦,那为什么⋯⋯
「啊,果然还在。」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传来,方绍钦猛的回神,只见她一脸淡然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和平时无异的笑容。
「我就是回来碰碰运气,今天麻烦你了,这个给你当宵夜吧,我昨天做的,今天忙到忘了吃,不过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我最近才学会用做平底锅小蛋糕喔,还没有其他人吃过,吃完记得跟我说感想。」
看着她递来的纸盒,方绍钦几乎是无意识的伸手接下,脑子默默岔开了两条思路。
啊啊我是第一个吃到的呀,好开心。
只是感谢我才给的啊,真没意思。
「谢了,不过如果我已经回去了,妳原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周末再弄一批,下周一给你啊?有问题?」
明明脑子里总是转着坏心思,却总是在这种事情上令人意外的单纯,就连此刻的表情也只是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样自然又无所谓,全身上下都像是在说「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才这样」,那副眼神也在嘲讽般的说着,「如果因为这样多期待些什么,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这种吊人胃口的方式,简直差劲透顶⋯⋯」
丝毫不知道男人一瞬间到底思考了些什么,白鹿整理好被翻乱的背包,心里正惦记着今天还没刷过的游戏副本,想着回家后速速处理掉再睡觉,却听他突然咕哝了些什么,但因为刚刚在恍神所以没听清,只是困惑的眨了下眼、下意识的歪了下头,「阿一,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了,白鹿还没开口,却见方绍钦的脸色一僵,突兀的往后推了一步,被他这阵操作弄得更不明白了,女人只是在原地不解的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一时不想要她靠近似的,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左思右想还是不太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状况,难道他刚刚说了什么很糟糕的话?
但总之她没听到就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很介意的样子,看来刚刚果然说的不是什么好听话,她哪里招惹他了不成?
啊,还是说⋯⋯「果然是这样吗⋯⋯」
女人一脸困扰的撑着头,方绍钦瞳孔猛的一阵,他自己也知道,刚刚那句话显然越了界,他们俩本来就没什么义务关系,她想怎么做都行,如果他不乐意大可拒绝,可问题是他做不到,而不是她给得太自然,那句话出来很显然就是要她给出什么回应,就算白鹿对他再宽容,也可能——
「蛋糕的话,果然还是刚做出来的比较好吧?但就算是周一给你,也不可能不放隔夜呀⋯⋯」
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听她说些什么残忍的话,内容却出乎意料的不着边,方绍钦有些发愣的看着纠结在蛋糕问题上的她,这时才意会过来,感情她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倒是自己白紧张了一圈。
看着一脸认真的在烦恼蛋糕问题的白鹿,方绍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疯了,白鹿本来就是会因为这种小事钻牛角尖的类型,即使不是他,换做别人,她一样会思考「是不是那么做更好」,但他却还是因为她为了自己而这么困扰感到满足。
「那个⋯⋯不然你手上那盒先给我,我周一再给你一次?」
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方绍钦的表情不自觉的放松了,悠悠把盒子往身后一藏,避开她伸过来、想拿回蛋糕的手,「不了,这盒我收下,但周一记得给我新的。」
「⋯⋯还有这样的吗⋯⋯」有些无语的看着明显是想占便宜的男人,白鹿重重的叹了口气,放弃般的将手抱在胸前,冲着他耸了耸肩,「我不保证我会记得。」
「没事,我会提醒妳。」方绍钦乐呵的又笑了声,「不过妳精神看着不错,酒醒了?」
「我醒酒本来就快,刚刚一阵过去就行。」白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余光瞧了眼身边的男人,「感觉你有事要问我,找个地方坐下聊?什么都行,有问题直接问。」
虽然只是没依据的直觉,但白鹿总觉得他有事没说,当然要说的话,他没说的事情可多了,有些还是她造成的没错,但感觉他今天憋着的不是这种会让她困扰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介意聊聊。
「⋯⋯不了。」
只是短暂的犹豫,方绍钦摇头拒绝了,一来是时间问题,二来是他想问的事也没多重要。
但果然⋯⋯「我只是在想,妳之后还打算找男人吗?」
他还是想问,虽然知道答案是什么,也知道听了一定会更加烦躁,但还是从她口中确认这件事。
「⋯⋯真直白呢。」白鹿微微愣了一阵,却随即换上满不在乎的笑,眼神悠悠的飘往一旁的路灯,透出几分恍惚和迷离,「也只有阿一敢这样问了。」
其实吧,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找下个床伴,很多次其实都是这样,抱着随便的心情,有就有、没有就算了的心态。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或许她心里某些程度上希望不要再找到这样的人,但她偏偏每一次都能找到愿意和她发生关系,而她也不全然反感的对象。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倒也不是饥渴到没有男人就不行,不是没有那样的时候过,但那段时间她反而没有过任何性生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次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对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兴趣的状态下度过了。
那个贪玩的孩子,也不知道分开前说的那些,他听下去了多少,有没有好好变成优秀的大人呢。
思绪不受控的飘远,白鹿一时忘了要回应面前男人的话,直到他刻意的清了声喉咙,这才拉回发散的思绪,擡眸看向那个表情和眼神都不让读出心思的男人,只是简单的思考后缓缓开口,「找是自然会找的,你有什么意见?」
说是这么说,但这眼神⋯⋯方绍钦沉默的看着她此刻的表情,他有时候总会觉得,白鹿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她做出的很多事情与其说是自愿的放纵,还不如说是慌不择路的逃避,如果她真的享受这样男人一个又一个换的生活,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毫无灵魂,那副笑像是假的一样。
「⋯⋯这样啊。」
一如继往的没戳破她蹩脚的伪装,方绍钦叹了口长气,擡头看向没有星光的天空,「妳不要再后悔就行了。」
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白鹿只是轻笑了声,眼底尽是苦涩,「后悔呀⋯⋯应该不会吧,反正我这个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