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再多说，方绍钦不打算跟白鹿对着来，如果她是这个态度，那他看着就是了，现在的他做什么都是错，维持现状才是她的期待，那就这样下去吧，左右他没什么损失。

那天的蛋糕味道很不错，周一的时候白鹿也没忘了给他带一份，听本人说，好像不是放隔夜，是当天早上早起做的，早上送到他手里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温热。

有时候方绍钦会想，白鹿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般上心，但看着这么多年下来并非如此，她总是对他多了几分细心和关照，对他又从不设防，那个完美的职业女性偏偏只在他面前表现出那副阴晴不定的模样，有时候天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有时又像随时会结束自己生命似的，眼神、表情看不到生气。

这份特别不是给朋友的特别，至少他知道的白鹿在她嘴里的「朋友」面前，即使是最要好的闺蜜，也顶多表现出那副傻气的样子而已。

他到底在她眼里算什么东西？工具人？不是这么回事，她还是在乎他感受的，甚至比其他人都还敏感，如果要她在那些床伴或他之间二选一，他有十成把握，白鹿会果断的放弃那些男人，大步向他走来，但更多的也就不能奢望了。

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真令人心烦，好比现在⋯⋯「贺经理，请问您需要咖啡还是茶？」

「茶就行了，谢谢。」

会议室里的气氛如常，白鹿一如平常的检查会议要用的投影片，但看着眼前这人，方绍钦怎么就是觉得不爽，低气压悠悠的影响到了隔壁的何以杉也打了个激灵，负责准备茶水的李柔柔瞄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其实早炸开了锅。

还能为什么，被白鹿姐甩了的砲友现在正跟男友预备役待在同一个空间，这怎么看都是修罗场啊！

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李柔柔做好自己该做的招待工作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贺子宸垂眸看着资料，偶尔转头跟自家下属讨论几句，除了进会议室形式上的打招呼外，没有特别把目光往白鹿身上放，他知道这样做只会惹她生厌，对现状一点帮助也没有，而且他确实是因为工作而来，上回那个公益合作案还是有些检讨工作要做的。

「时间差不多了，那会议从现在开始。」

整点一到，白鹿的声音响起，贺子宸也彻底把注意力放到会议内容上，业务单位轮流报告过之后，看过媒体检测结果，整体来说效果是相当不错的，露出篇数出乎意料的高，本来只是个简单的医疗资助计划，却让不少家平面媒体都选择做了点卫教配稿。

当初选择和艾特兰合作，一方面当然是考量业务契合性高，但同时也是考虑了他们家的公关能力在业界出了名的优秀，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另一间其他条件几乎相同的药厂，现在看来，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艾特兰的公关部门这次主导了合作案的媒体发布，活动和记者会规划和临场都相当优秀，企业联系这一块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些下游业者和诊所医师也提供了咨询，基层的专员当然功不可没，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一边听着自家属下的分析，贺子宸的目光却向着对面看去，方绍钦正靠近了白鹿耳边说些什么，应该是会议内容，因为听完之后，白鹿翻了文件，拿了些什么给他看。

从整个合作案开始，他应注意到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如果只是合作无间的工作伙伴这样，他根本不会多想，但白鹿跟方绍钦之间就是有种他说不出的亲密感，明明他也和白鹿发生过不只一次关系，她平时看他的眼神却不会这么温和，反而一直都是有些清冷疏远的、谨守着职业防线的。

贺子宸也猜过，难不成白鹿不像她自己说的，同时有他和方绍钦两人，而方绍钦和她睡的时间更长，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了，白鹿的自尊心极强，她不屑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也没必要说谎才是。

最后他还是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就一个跟头栽在她身上，贺子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她那双表面温和实则疏远的眼睛看着，就感到一阵悸动，就连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都那么好看。

之前他和她聊过一些，白鹿其实是个很讲生活情调的人，知道她会做饭后，其实不只一次问她能不能试试她的手艺，当然每次都被拒绝了，估计这世界还没有男人值得她上心、有资格吃到她做的饭，但他有个直觉，白鹿会是个优秀的继母，她对孩子有特别的执着，但并不打算自己生一个，那只要让她和文斌处好了了，那两人一定能相处愉快。

会议很顺利，下回合作没意外的话，他一样会优先考虑艾特兰，无关私心，只看数据结果。

商业客套一圈后，白鹿让其他组员先散了，带着方绍钦来到贺子宸面前，脸上只有礼貌的笑，恰恰停在一步之外不远不近的位置，向他伸出手，「贺经理，今天麻烦您们走一趟了，很高兴这次能与贵公司合作。」

「白副理客气了。」只是简单回握，贺子宸很快的松手，「艾特兰的公关能力业界都知道。」

「贺经理这话就过了，莫柏的公关部门也非常出色，这回方组长也跟我提到，您们的联络人相当尽职，所以想感谢一番。」

说着，白鹿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贺子宸也伸出手，和他短暂握了一下，方绍钦露出礼貌的笑开口，「贺经理，非常高兴能与贵公司合作，未来如果有机会，也希望能与莫柏公事。」

「方组长客气。」

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都读不出对方的想法。

选择性无视他们之间那无形的对峙氛围，白鹿开了手机看了下，微微蹙起眉头，暗暗瞟了贺子宸一眼，随即恢复平时的表情，「我们赵经理和企划组的陈组长等等也能过来，贺经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用餐？或许您会希望再多讨论这次的合作内容。」

只是简单看了眼她眼神，方绍钦继续端着商业用笑容开口附和，「赵经理也很关心这次的合作，贺经理不嫌弃的话，我们企业组也会希望再和您多聊聊。」

说实话，贺子宸实在不太想再继续面对白鹿那张什么都看不透的脸，旁边这个装得没事但始终让他觉得阴阳怪气的方绍钦也是，可计划结束后，他确实还没跟艾特兰的公关经理见过面，走这一趟有一定的必要性，即使他不太愿意也只能⋯⋯   「既然两位都这样邀请，那就让我打扰了。」

「没问题，应该的。」

白鹿疏远的笑了笑，把安排行程的工作转交给方绍钦，自己倒是尽了地主的责任，陪贺子宸又说了一会话，一行人不久后就到了附近的西餐厅，抵达时已经有一男一女坐在桌前，女人见了一行人，眼睛明显的亮了亮，起身露出笑容，「白鹿姐！」

「赵经理。」

对着赵雨晴露出平和的笑，白鹿没特别纠正她的称呼方式，只是在心里暗暗苦笑，她都提醒过几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别这么喊，职等都乱套了，但想来是自己带出来的，她真要这么喊倒也没什么不行，所以多数时候都是这么放任她了。

坐在赵雨晴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站起来，露出标准的商业笑容，「白副理，方组长。」

「陈组长。」

礼貌的对那青年笑了笑，白鹿稍微留心看了眼，总觉得陈宁的黑眼圈又重了些，想来是最近谈合作又被合作方半夜打电话了，连她都看得出一股憔悴感，刚刚进来的时候看雨晴和他说话时皱着眉头，想来是在说这事情了。

要说赵雨晴和陈宁的关系，其实也很简单，他们从以前合作的时候就在交往了，少说3年有了，白鹿和方绍钦算是看着他们走一块的，每次想到这事，白鹿就老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简单给两人引荐了贺子宸后，逮着没人注意的角度，靠近了方绍钦笑道，「你家的陈平不行呀，连雨晴都管不住了。」

陈平虽说是企划组出来的，但入职时刚好企划组长从缺，所以当时是方绍钦帮忙看着，说是他带出来的也没什么问题，看着和贺子宸寒暄的两人，方绍钦的眼底暗了暗，或许是他多想了，总觉得即使只是这样平常的互动合作，都能在陈平和赵雨晴之间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密，那是他不可能从白鹿身上奢望得到的默契，明明这两个⋯⋯

「绍钦？」

注意到他情绪不对，白鹿关切的又压低声音喊了声，方绍钦这才悠悠回神，睨了她一眼，总觉得自己这时该说些什么才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妳又什么时候管得动我了？」

虽然他声音压得低，但白鹿这次没听漏，不服气的醋起眉头，「哎，我好歹是你上司啊。」

「雨晴也是小陈的上司，还跳了两个职等。」

方绍钦满不在乎的转开头，实则却慌了慌，刚刚那句话在那个情境有点不妙，还好白鹿没多想，他们俩的关系跟陈平、赵雨晴两人能一样吗？那句话就像在说，他们的关系同样亲密，白鹿有资格管他似的。

看着他的后脑勺，白鹿面上笑着，心底有了思量，她怎么会没注意到方绍钦刚刚那句不太对劲，但不用介意，假装没注意到就行了，反正他会自己把这件事情揭过，只要不要提起就行。

她和方绍钦永远不会是赵雨晴和陈平那样的关系。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