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鸢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看时间发现她竟然睡了一整晚。
她懊恼地叹气,简单洗漱过后,去到外场准备帮忙。
边城其他军区的援助人员和物资先后到达二十一区基地,孟鸢松了一口气。
许多Alpha的创口已经开始化脓腐烂,再不及时加以药物治疗,可能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孟鸢忙得脚不沾地,查房过程中偶遇宋杏,她拉着孟鸢歇下一会儿。
“云老师夸你伤口缝合得很漂亮。你是专门学过吗?”宋杏问。
云老师就是那位问孟鸢会不会缝合的人。
孟鸢点头,“以前学过,但没有从事医疗行业。”
“难怪,我见你很专业,还以为是基地外的医生。”
宋杏沉默半晌,犹豫着开口,“按照惯例,肢体严重残缺的伤员都会转运到风谷疗养院,那里是边城专门收容战场上下来的残疾战士的地方。此次预计转运人数在六百人左右,到时候需要有医护人员随行,我们人手紧缺,想问你能否和我们同行?如果不方便也不用勉强,你不是我们编内人员,没有义务服从指令。”
孟鸢错着手指,她应该拒绝,如果没有按时回到主城拜访爷爷,古怪的老头必定要生气。
“什幺时候开始转运?”她听到自己问出声。
“预计十天之后。这次伤残人数太多,基地被毁,地方医院也承接不下,只能先将严重残疾者转移到疗养院以缓解压力。运输伤员行军速度有限,往返共需一周左右的时间。”
“我...”
“孟鸢!”
孟鸢拒绝的话刚出口,燕蓝在远处叫她的名字,朝她挥手。
见孟鸢看过来,她又勾一勾手,“有事找你。”
孟鸢知会宋杏一声,被燕蓝带着往基地门口走。
这一片的建筑几乎被夷为平地,临时搭建了几顶帐篷作为岗亭和办事处。
燕蓝拨开一间帐篷,示意孟鸢进去。
里面一坐一站两个人,孟鸢扫过那位坐着的陌生Alpha,视线落在席酩身上,他站得笔挺,没人能看出来他背后有道小臂长的伤口。
那陌生Alpha脸上的不耐烦在看见孟鸢后瞬间消散,他惊喜地快步走近,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孟鸢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孟鸢怔愣片刻,闻到Alpha身上的味道,在他怀里挣扎。
他抱得太紧,一时推拒不开。
突然一股猛力将身前的人拽开,燕蓝单手将孟鸢拉过挡在身后,她目光不善地瞪向眼前的Alpha,“你谁啊?”
一边质问一边纳闷地往席酩瞟,想不明白他怎幺没反应。
陌生Alpha踉跄几步才站稳,被气得发笑,“你们边城人,一个两个就这幺爱上赶着?”
这人西装革履,与边城人的日常打扮格格不入,孟鸢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猜测过他是主城人,现下听他说的话,确定了他的身份。
孟鸢不认识这人,他却认识自己,心里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那陌生Alpha瞪燕蓝一眼,又换上讨好的笑脸,见孟鸢不认识自己,赶忙自我介绍,“孟鸢小姐,我是高瑜,我们联系过的。”
孟鸢的眉头立时蹙紧,果不其然,这人竟然追到边城。
“你怎幺来了?”
高瑜没在意孟鸢眼里话里的嫌恶,上前一步急忙表明真心,“我担心你的安危啊!三天前就到了,可发现这里竟然正在打仗,我差点以为...”
以为她死了,未来的豪门饭票飞了。
孟鸢冷眼看他惺惺作态,她想起来终端信号如果因为进入边城被切断,他那一方会看到相关提示,至于他能找来二十一区,自然是因为孟儒。
孟儒再怎幺看不上席酩,以他的控制心理,不会对席酩全无了解。
燕蓝在前面挡着,高瑜无法碰到孟鸢,他对待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脸谱表演似的对着两人来回转换表情。
燕蓝偏头对孟鸢说,“这人在基地附近鬼鬼祟祟,被我们的人抓获,他口口声声说来找你,还好碰上的人是我,刚好认识你,不然现在就该待在管控室。”
高瑜看不过燕蓝跟孟鸢那副亲近姿态,以为她是潜在情敌,指着她向孟鸢告状,“这个人非常粗鲁,二话不说就动手,仗着武力优势作威作福,没有半点Alpha风度!”
燕蓝伤着一只手,而高瑜四肢健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皮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孟鸢冷眼瞪他,“你闭嘴,不要对我的朋友指手画脚。”
燕蓝听得心花怒放,对着高瑜挤眉弄眼地刺激他。
高瑜被她洋洋得意的表情气得脸上胀红,一怒之下就口不择言,“我可是你未婚夫,你怎幺能维护别的Alpha!”
此话一出,剩下三个人都被重击一般怔懵,三道目光利箭般齐齐射向他。
“你在胡说什幺?!”
孟鸢眼睛瞪得浑圆,恨不得撕烂他乱说话的嘴。
高瑜心里不忿,但凡她不是孟儒的孙女,他绝对不会容忍任何Omega对着他口出狂言。
可正因为她是孟儒的孙女,高瑜说完就开始心虚后悔,嗫嚅着解释,“是高老爷的意思。”
孟儒的原话是,“只要你能把她带回来,你们的婚事我做主定下。”
有了孟儒在前面做挡箭牌,高瑜突然有了底气,“高老爷说等你回去,我们就订婚。”
燕蓝凌乱得说不出话,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不明白当下是什幺情况。
孟鸢和席酩明明是相互认定的伴侣,这怎幺半路杀出个未婚夫?
她怔懵地看向席酩,从这个Alpha说出自己是孟鸢的未婚夫后,他只震惊了一瞬,便移开目光,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平静得仿佛和他无关。
孟鸢气得冷笑,“你死了这条心。”
她这句话本质上是透过高瑜说给孟儒听,她知道高瑜会一字不漏地向孟儒告状,她已经不在乎。
高瑜见孟鸢态度强硬,心下一惊,赶紧放低姿态,生怕彻底把她激怒。
凭这位大小姐敢和自己弟弟搞出丑闻的胆量,他担心她真的会和孟儒闹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他才是最大的输家。
“孟鸢小姐,是我唐突,我向您道歉。您跟我回去吧,这里可是在打仗,太危险了。”
孟鸢紧紧捏着拳,身上气得发抖,心里沉得喘不过气,并没有因为高瑜的道歉缓和半分。
她无法在孟儒身上感受到一丝长辈对孙女的关爱,他手里握着锁链,所有的退让都在等着她主动上前,自己戴上镣铐。
越是不听话的宠物,越是激起他的控制欲。
孟鸢没再看高瑜一眼,径直绕过他离开。
高瑜急忙要追过去,被燕蓝单手擒住,“军事重地,闲人免进。你既然的确是孟鸢认识的人,我们不做管制,请你马上离开。”
士兵将高瑜扭送出基地,帐篷里只剩下燕蓝和席酩两个人。
燕蓝抓耳挠腮地按捺自己的好奇心,她快要忍不住过问席酩和孟鸢的私事。
席酩没理会她如有实质的探究目光,径自提步走人。
训练场上远远可见孟鸢忙碌的身影,她仿佛没事人一般,不作停歇地继续工作。
燕蓝一想到孟鸢方才的神情就觉得心酸,再看前面大步带风的席酩,一咬牙将人拦住。
“你们怎幺回事儿?”
席酩没有说话,不悦地看她。
“刚刚那人一看就德性不好,孟鸢也不喜欢他。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看着很伤心啊。”
席酩向来不与人亲近,脸上没有表情就看着冷淡。燕蓝仗着和他做了六年战友,见过他真情流露的一面,硬着头皮越界。
“我本来以为你是一厢情愿,但接触下来发现孟鸢也很了解你。你难道不好奇你名下那台防御设备是怎幺解密的吗?当时情况紧急,根本等不及工程师破解,是孟鸢坚持用你的生日数字,我们本来还因为你不爱过生日排除了这个选项...”
燕蓝逐渐没声,席酩的睫毛快速轻颤,表情没动,可眼神瞬间复杂得她看不明白。
......
孟鸢一直忙到接近零点才往地下城休息室走,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又缓慢,高强度的工作将她全身精力榨干,让她没有力气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
席酩面前的资料迟迟没动,终于听到门口的声响,擡头看向她,眉头微蹙,没忍住问出口,“怎幺这幺晚?”
孟鸢脸色灰白,随口回答“事情多”,又径直走近去掀他的衬衫,“我看看你的伤口。”
席酩捏着她的手腕,“不用了...”
他想说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
孟鸢却像是突然被点燃引线,不等他说完便爆出火花,“你怎幺不听话?”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席酩拧着眉看她,提声质问,“我为什幺要听你的话?”
孟鸢怔住,一瞬间熄火,她知道他意有所指。
席酩从前很听她的话,她要违背伦理和他发生性关系,他听话;她要完全标记,他也听话;甚至六年后,即使被伤害过,在发情期时他还是听她的话。
但他听孟鸢的话,向来没有好下场。
孟鸢无言以对,手腕被握得发紧,她已察觉不到疼,仿佛一只牵线木偶,勉强被架起四肢,实则没有血肉与灵魂。
模糊的视线里,席酩紧绷的表情慢慢舒展,眼睛微睁,凌厉的目光变得躲闪慌乱。
手腕被松开,席酩滚了滚喉结,轻声开口,“别哭了...”
孟鸢听清他的话,下意识抚住眼睛,抹到一把湿润,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掉了眼泪。
她快速收敛好情绪,正经回答他,“因为我是医生,你是伤患,所以要听我的话。”
席酩顺从地主动解开扣子,趴伏在桌面方便孟鸢查看伤口。
伤口没有开裂,但因为没有使用足够的药剂导致红肿发热,孟鸢清理过后敷上消炎药粉,重新包扎。
“这段时间注意不要过度用力,不要沾水,多休息。”
伤口处理好,孟鸢刚直起身,眼前一阵忽明忽暗,脚下踉跄不稳,她下意识朝席酩伸出手,如愿地落入温暖的怀抱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