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江宽阔湍急,江水又深,常规石墩难以在河中立基。
因而阳双桥是由中间两座木质桥塔和两端石质桥墩、再利用铁链和木板连接而成的。
这是数百年前旧东齐的工程,但国变后邵阳败落,自然承担不起高昂的维护费用。
木质桥塔在冻冰的冲击下,塔身断裂。
虽被两侧铁索扯着,但歪斜之势已愈演愈烈。
如折子里长篇大论那样,身后的祁无为絮叨大半天,才把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向季云烟讲完了。
季云烟听得头疼,但碍于礼数,她半只耳朵听着,脚步已往江边走去了。
众人连忙拦她,连道“公主危险”,这才拦下。
自桥塔歪斜被发现后,阳双桥已禁止通行十数日。
“祁大人先前修过桥,是幺?”
季云烟实在听不下去他的絮叨,出声打断他。
“回十三公主,不瞒您说,承蒙陛下赏识……”
“是幺?”
季云烟再次劈断他的絮语,偏头回来,眼神已有了些凌厉。
祁无为愣了愣,垂头默了几下。
“是,云禾的禾间桥,便是下官主持修建的。”
云禾……
季云烟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想起是慧心的故乡,于是去看她。
慧心机敏,立刻凑了过来。
“公主,禾间桥是奴婢小时候修起来的,修好以后,去登城方便许多呢。”
她又调头去看祁无为,深深拜谢。
“谢大人修这样的好桥。”
祁无为挠头笑了笑,面色羞得低垂下去,连连托词。
“那眼前这阳双桥,想必祁大人早有方案了是幺?”
季云烟快声打断片刻的温馨。
今日之前,祁无为早想好满肚华丽辞藻。
诸如恭维公主,赞颂邵阳,好叫十三公主听得满耳的赞誉,满意而归。
若换了旁的官员来,必是先歌功颂德一番阳双桥事迹,然后再花好半日了解来龙去脉,最后对真正问题不了了之。
他见惯朝内推诿卸责。
这还是第一次,有长官如此斩钉截铁,只问他要解决方案的。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久居深宫的十三公主。
满朝谁不知,十三公主姓季不姓齐,乃皇室之耻。
祁无为倒并不在意这些,他原一心想着如何对付完公主,好快快回部堂处理其他事务。
“回公主的话,修复阳双桥,倒也不难。”
他垂下眉眼,答得谨慎缓慢。
“只需借调船只数十艘,将中间断裂的桥塔围起来,然后将新打造的桥塔插入水中,换上即可。”
乍一听是不难,但季云烟却听得不对。
她微微蹙眉,反问道:
“且不论这新桥塔造价几何,朝廷是否负担得起,再不论这工程需耗费多少时日而致阳双桥禁行耽误民生,就算你祁大人换了新的桥塔,冰冻和湍流终究是长久损害,阳双桥完工至今不过数百年便已歪斜断裂,祁大人不先问问旧桥结构是否合理,便一味遵循旧制幺?”
季云烟的语速纵然极慢,但口齿清晰异常。
她话音落下,方才还满脸敷衍的祁无为,突然径直朝冰冷地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