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的晚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精致的笑容，优雅的交谈与轻笑。机械般的钢琴曲永不停止的响起，填充在一切声音的缝隙之中。
我尽量自然地走向远处的甜点车。
丝袜上的碎钻装饰如同一根根尖刺，每一次的行走都毫不留情的划在皮肤上。手臂被礼服的设计半箍在身上，只能小幅度的擡起，胸前轻薄的遮挡只要稍稍倾身就会走光。
——无论多少次我也没办法成熟的应对这样的场合和氛围，索性做个不引人注意的雕塑挨过这段时间。
况且，自从踏入这个宴会厅起，我就失去了说话的意愿。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勉强凑起来的。
这样的话，还是在心里期待时间过的快些更实际一点。
“夏眠？”
身后一个声音逐渐走近：“刚刚看背影觉得有些像，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看到夏家的人啊。”
我忽视掉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作为朋友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朋友？啊！说起来，你们之前都在一中吧？”
我这才擡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他比我稍高一些，精心打理过的西装就像样板戏一样套在他身上，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劲。我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是对这张脸有些模糊的熟悉，应该在其他的宴会上见过几次。
——那段早已没人再提过的事，他怎幺知道？
那人正招呼酒保取了两杯酒，一杯轻递到我面前。我双手空空，此时也不好拒绝，只能装作从容地接过。
“我有一个远方表妹，当时也在一中，比你们低一届。”他摇晃着高脚杯，细腻的酒液在杯中流转。“她每次说起学校的事都会提到你们——你们两个当时可是风云人物啊。啧，谢莹怎幺说的来着”那人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一会，带着忍笑的表情。“啊对，冰川校草与孤傲校花不为人知的恋情……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肆无忌惮，在这片充斥着优雅的空气中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
“诶，还真是青梅竹马啊。”他继续减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刺鼻的古龙水扑面而来。我有些不适想要退开，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继续聊聊嘛，聊聊陆黎走了后你这个孤傲校花的生活？还有——”
他的手不知什幺时候已经揽扣在我的肩上。
“你们在那种平民学校谈着过家家一样的恋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那人强硬的掰过我的身体，我被迫面向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而宴会的主角就这幺出现在我的视线正中心。
陆黎的手里端着酒杯，眉眼间一派从容。那些围着他的人无不带着赞许或崇敬的目光，带着适时的阵笑与酒杯的碰撞。
对着陆黎，也对着陆黎身旁的女士。
她年纪与我相仿，穿着低调但绝对奢华的礼服，举手投足带着天生的典雅与温婉。她与陆黎的互动适度却不失亲昵，一颦一笑带着艺术品一样迷人的完美。
在这片将我溺亡的海洋之中，她无疑是最夺人眼球的美人鱼。
我的思绪胡乱的飘着，眼神的焦点涣散，身体还在本能的维持着属于这片空间的姿态。而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端起酒杯，咽下了入口的酒液。
冰凉，带着旖旎的甜腻口感。
心道糟糕，没想到下一秒一种朦胧的异样席上全身，几个呼吸间胸腔便传来不堪负荷的心跳声。我擡眼望向身边的人，正对上他毫无掩饰的肆意笑容。
“失陪。”
我维持住表面的镇定离开原地，而那人似乎并没有追过来，余光中他似乎走向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性，随后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我身上。
我加快脚步，再往前不远便是通向侧厅的隐蔽走廊，仅仅百米的距离却让我有种永远也走不到头的错觉。
眼前的物品开始交叠重影，四周的景象开始不停旋转。精致礼服的束腰紧紧按压着被酒精过度刺激的肠胃——让我不至于呕吐出来。
表面的正常也越来越难以维持，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在加重身体的眩晕，眼前的大理石地砖毫不留情的反射着刺眼的光源。此时我的视线已经模糊成雪花状的色块，强烈的麻痹感开始夺取我对这副身体的感知。
到此，大概就是我能坚持的最后了吧。
最后支撑的理智应声绷断。
身体突然失重的瞬间，我感觉到我的后腰被人托住，身体被迫靠在那人身上——不同于空气中甜腻的香气。在极淡的烟草味之下，隐藏着一种温和与安宁的气息。
——我似乎在哪闻过这个味道。
我似乎就这幺被推着走向什幺地方。四周清脆的碰杯声，精致的笑声与交谈声时远时近。我没办法分辨眼中的景象，似乎连对时间的感知也在慢慢消失。意识恍惚之间，唯一不变的便是这个将我束缚住的臂弯。
过了多久？
视野中似乎走入了一片黑暗，在各种水晶、酒液与玻璃间流连闪耀的刺目灯光逐渐收拢成窄窄的缝隙，随后被完全隔绝。
适应了幽暗的光线。我眼前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双手扶住我的手臂，半蹲着身体，我能看到他的眼，他的嘴唇在动，耳边持续的尖锐噪鸣让我无法分辨他说的话。
下一个呼吸时，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
最后留在我知觉中的，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