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确实。
林晞笑容款款地重复了一遍,与眼前丽人细细算起账来:“三个月了,我可是天天念着夫人呢。夫人可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他声音清韵,念的又是男女情诗,一个“兮”字余音悠长,却丝毫没有绮丽情思,反而叫人觉得瘆得慌。
爹耶,娘耶……
季若之忍不住发了个抖,不是被肉麻到,而是害怕得。她暗暗摸了一把自己隐在袖中的腕子,果然一片鸡皮疙瘩。
季若之保持着微笑,情真意切应和道:“我也时时念着……咳……夫君。度日如年!”
比他的三个月还长九个月,不输他的。
“哦?”林晞面露惊喜,探究寻问,“夫人念我什幺?”
“我念夫君芝兰玉树,温柔体贴。”季若之擡头挺胸,毫不心虚回答,至少她一开始确实是这幺看待眼前这个男人的。
后面嘛,他险些在她面前剁人双手,季若之顿时生起一股看破红颜枯骨之感。
美人皮面,白骨皑然。
美人者林晞摇头三下,甚为不解,“我既这幺好,夫人当时为什幺要连夜抛下我,就跑了呢?”
见过他真面目的,大概莫有不畏惧他的。要不是季若之现在跑不掉,此时她也是想跑的。
季若之信口诌来:“是我家中突然来信,催我回去。夫君知道的,女孩子家家,终究不好一直在外面。我也是着急回家,才没来得及告别。”
但给他留了字条,也算仁至义尽。
季若之如此坚信自己的话,坚信自己是个至仁至义之人,理直气壮地迎上面前之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咕——”
一声突兀的肚子叫,打破虚假的你来我往,甚至带点尴尬。
床榻边的季若之窘迫地揉了揉肚子,暗思趁机转移话题,于是挤出个八字眉,可怜兮兮地望着林晞,说:“一天没吃东西了,大爷赏点吧。”
有几分猫儿乞食的样子。
季若之十五岁离开京城,终年和三教九流在一起,说起话来可谓百无禁忌。
林晞失笑,不再逗她,回问:“想吃什幺?”
“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季若之掰着手指头,姑且报了三样。
“一样——”林晞慢条斯理回应,勾起季若之期待的表情,又轻轻撂下,“都没有。”
季若之瘪起了嘴,“你们家办婚宴,竟然连烧鸭、烧鸡、烧鹅都没有?”
有,不过是给宾客吃的。过了这幺久,都冷透了,油乎腻歪。何况她一天没进食,一开口就是这幺油腻的东西,又是晚上,对肠胃不好。
林晞但笑不语,出去示意了几句。没过多久,一溜六个侍女捧食进肴,鱼贯而入。
顿时,季若之喜笑颜开,美滋滋上前,一看到为首侍女端的东西,笑容凝固在脸上。
又是粥……
算了,季若之心中念到,有总比什幺都没有好。
季若之提裙坐到桌边,开始吃起来,幸而配菜有荤腥。
大抵是真饿得很了,季若之初始吃得很快,狼吞虎咽。渐渐开始慢起来,细嚼烂咽。
坐在旁边的林晞见季若之已经垫了些东西,倒了两杯酒,示意她:“交杯酒。”
正扒粥的季若之看了一眼林晞,又看了一眼桌上一指高的酒杯,两只杯子的脚上互相牵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季若之点头了然,探手举起。
“干!”季若之说着,与林晞手里那杯轻轻一碰,还刻意把杯沿放得比他低,就着绳子的长度,凑近林晞,一口饮尽。
“……”林晞默然。
“怎幺了吗?”季若之捂着嘴,坐正坐好,觉得这酒不太好喝,辣喉咙。
三个月,婚礼典仪是一点没进她的脑子,她果然真的每天就光在大街上溜达着玩了。
“没什幺。”林晞微笑说完,也一饮而尽。
感情深,一口闷。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开心就好。
吃罢饮罢,一切皆罢。
正襟危坐的季若之见林晞放下白玉脚杯,揪了揪膝上柔软的裙褶,几瞬凝神,郑重提问:“我们是不是要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