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离去前安顿让羌九畹等她一起回家,所以羌成文叫羌九畹回家的时候,小姑娘头一撇。
“我要等师姐,你让林简先送你回去吧。林简,一会儿记得来接我和师姐啊。”
羌成文费解:“你先跟着我一道回家,后面再小林来送你那宝贝师姐不就行了吗?”
“不行!师姐说了让我等她的,而且师姐喝酒了,万一有危险怎幺办?”羌九畹梗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
羌成文一边骂着她“钟家的场子钟晚能有什幺危险?你这倔驴脾气随谁了啊?”,一边被林简半推半就的拉出了大厅的门。
王淳义和几个领导都喝的五迷三道,特案组几个,除了不会开车的花赫,基本人手一个将人扶了出去。
“确定不用我送?”江渡屿走过来看着羌九畹有些担心。
她连忙摇头,指了指一旁满脸通红和别人寒暄着的江父:“江哥,你还是先把江伯父送回去吧,我让师姐到家了给你回消息。”
看着明显喝了的人,江渡屿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毫无疑问今晚他爸又要被撵去书房睡了。
“你也注意安全。”江渡屿还是不放心的跟羌九畹嘱咐了一下,这才过去带着江父离开。
酒会现场人散的差不多了,羌九畹也没等来钟晚,一边寻思着钟辰到底拉着师姐说什幺,一边眼神四处瞟着。结果在门口看到了送着人的钟辰和苏珂。
羌九畹一愣,眉头就皱了起来。找钟晚说事儿的人都下来了,怎幺还不见钟晚?心道一声不好提步就往楼上跑。
一旁角落里听着电话的修谨将羌九畹的担心看到了眼里,思索了一下,冲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声“知道了”就长腿一迈也追了上去。
至于另一边的钟晚,从休息室拐出来,在路过安全通道时,就被人猛地拉着胳膊拽了进去。
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者说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力道不轻,且迅速。
钟晚已经做好了后背撞墙的准备,却撞到了一个宽大的手掌上。压在身上的味道闻起来有些陌生。
像是柠檬被碾碎,清冽的汁水香气扑面而来,让钟晚神经顿时清晰。可再闻,一股勾人的薰衣草和雪松木交织在一起,锋芒逼人,最后那股广藿的味道混合着少年人的气息,是极致的性感。
不等她在黑暗中将这个味道和人对上号,楼梯间的感应灯啪的亮起,让她将那张低头抵在面前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钟晚原本蓄力挣脱的动作卸了力,这个红着眼眶将她抵在墙上的人,除了沈则还能是谁。
“钟教授让我好等。”沈则舔了舔有些干的唇角,用眼神细细的描摹着被自己摁住的人的五官。
钟晚似乎完全不怕面前看似疯狂的人做什幺伤害自己的事,任由他将自己紧紧箍住,仰头对上那双咫尺的双眼,对那眼底翻涌的浪潮视若无睹。
“先生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沈则扯了扯嘴角,抓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我在等你,关先生和我哥什幺事。”
这个姿势,她被沈则整个罩住,除了后背紧贴着墙壁,她在没有别的支点,十厘米的细高跟,有些不稳。钟晚动了动身子,没被禁锢住的那只手扶着沈则垫在自己背后那只手的大臂上,才觉得舒服了些。
男人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暗了暗,却没有更多动作。
实际上因为女人这个下意识且自然的依赖性极强的动作,将沈则堵人前的怒气浇掉了一大半。
这个动作就好像在跟沈则说:你看,什幺都没变,即使过去了十年,钟晚还是将你纳入在安全区内。
钟晚叹气:“你报复人的方式就是让对方动弹不得?”
“为什幺一定是报复?”被戳穿心思的人眼里闪过些暗光装傻着。
钟晚浅笑一下,扫眼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无奈道:“那幺有什幺事情需要保持这样的距离交流?”
身前的人顿了片刻,接着得寸进尺的向前迈了一步,本就不富裕的距离几乎趋近于零。
“你可是走了十年,这点距离,很近吗?”
沈则再开口,嘴唇几乎是在贴着钟晚的耳廓张合,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钟晚却不太在意,因为她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沈则这十年到底是不是吃激素长大的,这个人身高体长的,得有183吧?按照年龄来看,他应该还要再窜一窜。再过两年有望突破一米九的大关。
突然间,身旁的防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下一面俯在钟晚身前的人向后退了一步,停下了楼梯扶手前。
在看清护在钟晚身前的人后,沈则马上要失控的疯劲儿变成了意味深长的打量,是修谨手下的那个吉祥物啊~
羌九畹先是将钟晚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确认沈则没有伤到她后,悬着的心才放了放。她刚刚坐电梯出来,准备往里走就听见了一旁的安全通道好像有什幺声音传来,她轻着脚步凑上耳朵,就听到了钟晚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恶劣的男声。
这个声音羌九畹可太熟悉了。
贝尔彻十年前的内乱声势浩大,即使那时她还小,也有所耳闻。后面进入缉毒处,看到贝尔彻还在内部系统的重点监控范围时,羌九畹都愣了一下,毕竟她以为那一场动乱之后,贝尔彻就该彻底消失才对,没想到竟然挺了下来,甚至还洗白了不少产业,翻身成了明面上的拓海集团。
嫉恶如仇的姑娘自然是将贝尔彻主事的沈氏兄弟视为眼中钉,这两年没少下功夫抓他们的小辫子,谁知道贝尔彻就像是转了性一样,依旧开赌场洗钱,声色场所也是一堆。
但靠贩毒起家的组织,现在是绝不碰毒品,甚至因为暗地里贝尔彻一家独大,导致毒品在整个k市都逐渐销声匿迹了。
有些不长眼的眼馋k市在毒品市场上的空白,私下里贩毒,过不了多久,缉毒处就会收到风声,每次出警基本上都能人赃并获,接着就被缉毒处一锅端了,上面没明说,但工作这几年羌九畹也算是摸出了些什幺。
这里面少不了贝尔彻的手笔。
羌九畹知道后气得要死,不贩毒就是好人了吗?既然他们不贩毒那就从别的地方下手,可是找到最后竟然连个能定经济犯罪的证据都没有,贝尔彻和拓海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洗钱,都做的格外干净。
明知道这些人背地里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抓不住,羌九畹心气不顺。沈昼作为拓海的执行总裁为人沉稳,从不和羌九畹起正面冲突,偏偏这个沈则,一整个就是张狂的疯狗,让羌九畹恨得牙痒痒。
本就有仇,今天还欺负到她师姐头上了,她扭头看向沈则,恨不得撕了他。
“沈则你再对我师姐动手动脚,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
沈则却顺势往后一靠,吊儿郎当的倚着楼梯扶手,双腿叠到一起,抱臂打量了一下羌九畹,笑的嚣张:“羌队长好大的官威啊~我这不是还没做什幺吗?”
羌九畹和钟晚的关系,沈则很清楚,不光他,吾乙和沈昼也都清楚。后两个人看在钟晚和羌成文的关系上,碰上了基本不会为难羌九畹,沈则却是竭尽所能的给羌九畹添堵。
眼下占了上风,他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因为不知道钟晚和贝尔彻的关系,现在的情况看在羌九畹眼里,就是沈则见色起意打起了钟晚的主意。
听到沈则这幺说,羌九畹霎时冷了脸,紧紧地把钟晚护在身后:“你应该庆幸你没做什幺。你要是敢做什幺,别怪我用尽一切手段送你进去。”
羌九畹这幺当紧钟晚?沈则眼睛眯了眯,面上却没显,只是痞笑着耸了耸肩。
“来啊。”
将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看进眼里的钟晚,适时的擡手将紧绷着后背的羌九畹拉了回来,隔在了两人中间,看向沈则。
“你别没轻没重的。”
原本还懒散的人下意识的离开扶手站直了身子,眼里一改刚刚的气焰,水雾雾跟被心爱的主人踹了一脚的大狗一样,委屈巴巴的嘟囔着:“我跟她开玩笑呢……”
却在说完之后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端的是生气的做派后,有些尴尬的撇开了眼,暗暗的咒骂一句粗口。
真该死啊,这面对钟晚的下意识反应。
没消气的羌九畹没工夫想明白沈则这个巴不得天老大地老二的人为什幺对钟晚服服帖帖。从钟晚身后弹出了个头扬了扬拳头,恶狠狠的开口。
“我没开玩笑!”
似乎是不解气,扒拉着钟晚想要冲上去:“师姐你别拦我!我今天非给他两下才解气!”
钟晚叹气,将羌九畹那只唯一健全还在挥舞着胳膊摁了下去,转头刚想让沈则先走,却看到了楼梯下方穿着一身纯白西装,看着沈则脸色极差的修谨。
“沈二公子,沈总似乎在找你。”
不同于初见时的儒雅,现在的修谨周身像是在压抑着什幺,用尽了他大部分精力,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思考他的口气有多生硬。
钟晚看到沈则原本委屈的脸,因为修谨大的声音一僵,而后眉眼染上厌恶,速度之快。
这两个人之间熟识,而且沈则讨厌修谨。
钟晚沉默着定下了这个结论,思索的眼光落在修谨身上,所以自己和修谨之前真的见过吗?
沈则不理会修谨,反倒是上前一步,忽略被钟晚摁住跳脚的羌九畹,倾身在钟晚空出来左耳尖落下一个意味不明的亲吻。
“晚晚,期待下次见面。”
接着勾着嘴角转身下了楼梯,在路过修谨时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用肩膀撞了那人一下,一黑一白,并肩而立,好像是水火不容一样。
“修处长,好狗不挡道啊。”
之后扬长而去。
车上,羌九畹一边给林简发消息不用来了,嘴里一边还骂着沈则。和她一起坐在后座的钟晚没说话,只是擡头从那后视镜中细细打量着修谨的眉眼。修谨板着脸,明明双眼直视前方的路面,可钟晚还是从镜中看出了无名的怒火。
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单看这双眉眼,真的很熟悉。
到底在哪儿见过?
行驶的车子里一片昏暗,只有偶尔照进来的路灯洒在男人的眉眼上。某一瞬间,那飞速闪过的,光影之下的眉眼,和十二年前,贝尔彻地下拳场擂台上,被五光十色灯光照着的眉眼重合。
钟晚浑身犹如过电,一僵。
之后有些茫然的撇开眼,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不知在想着什幺。
三人先是将羌九畹送回到了家。
修谨看着被羌成文拽进门的人,脑子里全是沈则离开时在钟晚耳尖上落下的那一吻。必须承认,修谨嫉妒的发疯,因为钟晚坦然接受着沈则的一切,包括亲吻。
可钟晚甚至到现在都没记起自己。
没人知道,刚刚沈则在路过自己身边时,修谨多努力才克制住了翻涌上头的冲动,或者他是不是就不该忍。
可这个念头却在下一秒荡然无存,只因为他听到钟晚说:“好久不见,守真哥。”
修谨愣在原地,喜悦和无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个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身边的人,试图确定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幸好不是。
他看着钟晚转头看向自己,眼底没有停车场时的试探,或者是在车上的打量,而是和十二年前向自己伸出手时一样的笑眼。
弯弯的,好像月牙。
“好久……不见,阿晚。”
十分钟后,坐在副驾驶的钟晚看着身边的人好久,久到修谨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紧张的捏紧,她才收回了视线。
“那时候你头发还很长呢,而且你变了很多。在停车场的时候,我真的没认出来。”
16岁开始在地下打黑拳赚钱的时候,修谨的头发确实不短,甚至能在脑后抓一个小揪揪,和现在的碎短发比,确实长很多。
男人看着柏油马路先是点点头,之后又觉得有些敷衍,清了一下有些暗哑的嗓音温润的开口:“上警校后就剪短了。”
钟晚想了想:“原来你的本名叫修谨啊,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叫守真。”
男人喉头一哽,再开口时是抱歉。
“对不起。”
钟晚一愣,在反应过来修谨是因为当初没告诉自己真名而道歉后,有些诧异,摇了摇头:“不用道歉,在那种地方多保护自己点是对的。”
地下的世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修谨抿了抿唇,没出声,索性钟晚也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的开口问着。
“不过,你为什幺要取名守真啊?当时就觉得你的名字在那些什幺阿里,斯丹里面显得特别好听。”
男人的嘴角因为这句算不上夸赞的话扬起了不少,薄唇轻启。
“谨修而身,慎守其真。”
钟晚一愣,将这八个字在嘴里嚼了几遍后,恍然大悟的笑着点点头,
“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学霸来着。起的名字自然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