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半月被宫檐翼角衔住,散开棉絮似的余晖。
从正阳殿前穿过,殿内的丝竹酒气还隐隐可闻,但季云烟跟随嬷嬷,走在空旷的夜半冷风里。
前头终于见着桃香回来。
她见自家主子被一老嬷嬷领着,神情愈发惶恐,连连低声致歉:
“公主,实在人多,耽误了……”
“无妨的,”季云烟温声笑了笑,“跟好了。”
大殿传来的舞乐热闹也跟在身后,但慢慢却再难跟上。
预期的永翠宫三个字并未出现,反倒是“白茸公馆”的四字金匾出现眼前。
使团公馆?
太后和南远使团一起找她开会?
莫不是……
有什幺她未曾预料的太后奸计今夜便要发作了?
季云烟将脚步拖了又拖,实无可拖,好容易将她近期那些暗暗的“出格事”复盘了一遍。
至少……理论来说……应当没什幺大破绽的。
“桃香,”
季云烟一边提防前头嬷嬷发现,一边低声吩咐。
“你去找一下陛下身边的夏怀公公,就说太后娘娘在公馆这,今夜又吃了酒,怕人员不足、伺候不周,问问陛下是不是再安排一些人来。”
“主子……奴婢……夏、夏总管?”
桃香一听全是些大人物名字,吓得声音都哆嗦。
季云烟捏了捏她手,镇静鼓励:
“桃香,你可以的,全赖你了。”
桃香颤颤匆匆去了。
季云烟随着嬷嬷穿过庭前牡丹丛,三两声通报,堂内一脉沉肃之气扑面而来。
堂上正中,太后坐左,另一位面生的老妪坐右。
方才的宫宴之上并没有这位老妪,但她服饰华贵,想来在使团地位不凡。
四周还有三位妇人、若干奴婢,除了太后身边的,都是宫里不曾见过的。
只来得及匆匆扫一眼这些,季云烟就垂下眸,按礼先拜了太后。
四周起身围将过来的长妇们也按礼过了一边规矩。
原来三位是使团官员的家眷。
“云烟啊,”
太后捏起她那套和蔼架子,向她压轴介绍方才坐于堂上的那位。
“这是南远的和祥嬷嬷。”
和祥?一个嬷嬷竟有封号?
是了。
若不尊贵,何以能越过堂下三位命妇,竟与太后在这堂上平坐。
季云烟一边拜礼,一边敬道:
“和祥嬷嬷好。”
嬷嬷年岁看起来约莫五六十,朝季云烟伸手。
“请十三公主好,公主万福金安。”
语气倒和善。
捏着她的手虽干燥温热,却着实有力,着实令她微微吃痛一下。
“云烟啊,”
太后插话进来。
“和祥嬷嬷在南远宫内可是知名的妇科圣手,看过无数贵眷,你是他们的准皇妃,按南远规矩,是需要看一看的。”
顿了一下,太后语气愈发柔和。
“云烟别怕,你从小长在宫里,哀家对你知根知底,也就是瞧一瞧,过过规矩罢了。”
这是……要验她的处子之身了?
季云烟一边暗暗冷笑,一边垂下神色作柔弱瑟缩状。
知。根。知。底。
难怪太后屡次下药又不捉奸,竟是在这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