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夏小姐?我也不是期待什幺香艳画面,但怎幺穿个儿童睡衣——喂!”
砰——
盛着小半杯水的玻璃杯甩向来人身后的墙面上。崩开的玻璃碎渣掩护下,我冲向右侧的落地窗——正门被堵住了,窗外的露天阳台是唯一留给我的出口。
他们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幺?
这里是几楼?若是跳窗有危险,我的性命能不能作为谈判的筹码——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涌向脑海。我却忽略了最眼前的情况。
冲到落地窗的瞬间,我才发现那扇玻璃门前定定的站着一个黑衣人。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眉梢上有一丝隐约的血痕——应该是刚刚的玻璃碎屑划伤的。
“诶,别紧张。”身后一人出声。我转过身,只见他摊开空白的双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
他从怀中取了根烟叼上,火机在指尖打了个旋,火苗声清脆利落。
“也没说要杀你,别跟个受惊的野猫似的。”
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退后,看似随意的位置,却巧妙地把守住了我可能逃跑的所有路线。没有人亮出武器,也没人有进一步的行动。有的只是眼前的人不耐的吐着烟。
紧绷的空气中掺杂着香烟的焦油味。
他们闯入之时打开了所有的照明。之前的幽暗旖旎的卧室被照了个通透—— 宽敞空荡的房间,模板一样的灰白色主调装潢,没有任何装饰品。所有的家具虽然能看出材质不俗,却都是最简单的设计——不带有任何储物空间。一眼看过来便能将整个屋子看个通透。
这里并没有能让他们忌惮的。他们若是真想动手,也没有必要和我周旋。
我渐渐放稳自己的呼吸。
“你们想要什幺?”
“我们想要的——你这也没有啊夏大小姐。”那人吐了一口长烟。“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夏小姐您撞我们枪口上,是红是白的不过我一个子儿的事。不过我们老大还是讲情面,毕竟夏总也是我们老主顾了。”
“所以接下来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夏家派人来领你。”他咬着烟,模糊不清道:“要是没有别的情况的话。”
“啧……好不容易带人出来还白跑一遭。”
那人自言自语后,在屋子里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皱眉倒在了塑料一样的的沙发上,任由身体摊在坐垫之中。
我慢慢走过去,在其他三个雕塑一般黑衣人的视线下,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名领头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言行举止老练沉稳,却生生带着一丝僵硬。更重要的是,他眼神中的那抹难以掩盖的少年戾气与躁动。
——他应该有仰慕跟随的前辈,听命行事,不会有太深的心机。
至少,在他所说的“别的情况”来临之前,我的性命是安全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什幺?
指甲无意识的刮蹭着手心。
尖锐的痛意让我挣脱了席卷而来的情绪。我的视线转移到眼前这名年轻人身上。
比起自己的胡乱猜测,想要了解这间房外发生的事,我最好的信息源就在眼前。
我单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地一举一动。
他夹着烟的指尖凌乱的敲击着,频繁的检查手机的新消息。大概是仰卧的坐姿让他的衬衫领口有些紧绷,他几乎每十秒就要拽一次那不合心意的领带。
他那并不是会安静呆在原地的性格——
在他第三次换开翘着的二郎腿时,他终于忍不住盯向我。
“你看什幺呢。”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我调整着微妙的表情“你的任务一直都是这种……全副武装看管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质吗?”
“放屁”那人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老子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我他妈这次命不好选错边,只能在这伺候你这种白痴女人。”
“选错边?那另一边在做什幺?”
我看着他扬了扬眉,手肘支在腿上,神秘莫测的看着我。
“另一边在追杀利用了你的情夫。”他的双眼如同枪口一样盯着我。“十分钟前带着喻家的大小姐私奔了。”
“呵,刚刚还一脸傻乐的蠢样,怎幺不继续问了?”
他满意的欣赏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样,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喻千金和你的相好几年前就订婚了。那位大小姐常年在国外,喻家也有意隐瞒两家的合作关系。”一声冷笑。“还好我们知道的及时,不然——”
“……不然,我就变成你枪下一摊红的白的对吧。”
那人放声大笑。“真聪明啊大小姐,这份聪明用到你看男人的眼光上就好了。”
我的脸上挂着一副得知真相的受伤样子,眼前的黑衣人也似乎放松了警惕。难得的空隙时间,我得以冷静思考今晚的始末。
这个生日宴——按照陆老,也就是上一代陆家当家的遗嘱。陆黎继承的只有陆氏表面的企业与资产,直到二十岁才能正式接管陆家的黑手党势力。而在这之前,这条浸满暴力与血液的道路掌权者是他的叔叔陆岩。
而这条陆家真正的命脉,相比陆岩不会轻易交出来。这些人的行动恐怕都是陆岩的计划。
陆黎由于身份的原因并不被陆氏宗家所接纳。由遗嘱而来的陆家内乱在当年掀起不小的风波。若不是身后有着强大的幕后推手与势力合作,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私生子,是不可能和那些根深蒂固的宗家势力相抗的。
原来是喻氏财团。原来今天站在他身边……这几年来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是那个从不出席社交场合的神秘大小姐,喻家的独生女,也是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喻纯。
“整个晚上,目标身边,包括那位大小姐身边的警戒就没松过。唯一一次便是他秘密护送了一名女性到这件休息室,留下了大量的保镖。而他身旁那名大小姐也刚好消失了。”
我擡起视线,看向对面的人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眼神中带着轻蔑的同情。
——喻纯的替死鬼。
他们冲进来时说的这句话突然冒进我的脑海。
眼睛不自主地飘到床边。
床侧安置着一个小小的木桌。桌上是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会发出暖黄色的床头灯,磨砂质感的花朵灯罩透着死寂一般的灰。
一柄银色的勺子掉在地上,勺子很小。
我压制着逐渐急促的呼吸,不能让对方意识到我的失态—— 毕竟还有那个“意外情况”悬在我的头上。
冷静一点。
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你还有很多信息要从他口中套出来。
冷静一点夏眠,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努力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却压抑不住逐渐发酸的眼眶。
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