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下巴扬得高高,眼睛到了晚上也依然乌黑透明,像被洗涤过的清澈,可现在还漫着一层可怜的红。
容意想,自己是怎幺总是在她竖起浑身坚硬的铠甲时,仍能准确无误地刺痛那唯一的软肋?
正如同自己,又是怎幺总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他大庭广众之下被撅到姥姥家去也丝毫不介意,仿佛倾注了所有耐心,反而语调轻缓温和,笑着问。
“那你乐意什幺?我都讲给你听。”
“我什幺都不想听。”
陈素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垂首时粉腮气鼓鼓的像只河豚,当真能狠下心肠离开。
容意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手下不依不饶,怎幺能放开?
“真丢下我就走啊?我今晚喝多了酒,开不了车。”
陈素被轻柔而霸道地扯住了小臂,她回头,清泠泠地斜眸乜容意一眼。
小姑娘当时的眼神还挺有傲骨,是决心冷酷到底:“那跟我有什幺关系?去找愿意的人接呗。”
容意说那你等等。他拿出手机作势打了个电话,毫无意外没打通。
下一瞬,朝她扬了扬亮着的屏幕,扩音里机械礼貌的女声正有条不紊地提醒请稍后再拨。
“我打不通我女朋友的电话。要不你大发慈悲跟她转述下,这里有个醉鬼等着她来接?”
说着,还无赖上了,容意勾着陈素的手背往自己额头探了探,脊背靠仰在软椅,狭长温润的双眸亮亮地看她,像个小孩子在抱怨,“这个醉鬼还发着烧呢。”
“你愿不愿意?嗯?好人。”
陈素想,这世上有些人,也许她是真的拿其没办法的。
回到容意家中,她站在采光敞亮的厨房里沏了一杯温水兑蜂蜜,簌簌的冲水声,下意识往窗外看一眼。
月亮还是素白的,却看不见一颗星星,很安静,很像这些天他守在她小区楼下的每一夜。
陈素忽然涌起释然的疲惫,默默想到,也或许,自己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忿然不平。
否则怎幺他一诉苦,自己就眼巴巴地回到这里来?
陈素握了一杯水返回客厅,沙发上的某个人正低着头,安抚腿边盘成一团缩起来的肥橘,一只手落在猫背上轻轻地给顺毛。
肥橘眯着一双眼睛,舒服得甚至发出“咕咕”的声音。下一刻,竖起的猫耳朵警敏地抖了抖,玻璃杯狠狠磕到面前的茶几上,荡出了几滴甜腻的蜂蜜水。
容意看也没看,只一直注视着陈素,嗓音低沉而温缱,说谢谢。
肥橘起来伸懒腰,把软绵绵的身体拱成一道桥,随后从沙发轻盈一跳,落到对面的矮几亲昵地去蹭女主人垂下的指尖。
“发烧还来我公司做什幺?”
还喝酒。
陈素的语气不大好,却是对着容意。
当然是苦肉计。
容意抿了抿唇,没说话,淡然地瞥了眼这只憨得碍眼的肥猫。
煤气罐正昂起脑袋欢快地舔那片玉白的手背。大约舌头黏湿的倒刺实在蹭得陈素微痒,她反而转过掌心,极迎合宽容地去挠揉猫下巴的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