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年没说名字,但他们都知道熟人指的谁。施淼面上仍是镇定的样子,摇头:“没有。”
下意识地,她没有选择说实话。
在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几乎快让人窒息,赵佑年低头贴上施淼的脸,借着窗外的光,她勉强看清他的神情。
平日那双深情上挑的桃花眼此时微微下压,嘴角却是勾起,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他说:“淼淼。不要骗我。”
施淼与他对视,良久他松开了箍人的手。
二人回到卧室睡下,就在施淼迷迷糊糊要入睡时,赵佑年转身将她抱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声音很轻的开口:“对不起。”
他信了。
周五,施淼下课便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周末回家一趟。
当年父母为了方便施淼上学买的是高中附近二手房,有些溢价。施淼上大学后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套卖了换个环境更好的商品房。
前两天刚收房,父母做了打算,准备尽快搬过去。
这趟回去估计是让她收拾东西的。
回到家,不出她意料,妈妈把她赶上了小阁楼。那里堆放着她的东西。
有些时日没有进入,随意摆放的杂物上已堆积了一层不浅的灰。她一边用抹布擦灰,一边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放进找出来的纸箱当中。
进度过半,把一堆书放进箱中,被压在书下的一个塑料袋露出了面目,施淼想不出是什幺,好奇地把袋子打开。
不少的灰进入她的鼻子里,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
是从前林文柏给她画的画。
林文柏喜欢画画,非常幸运,他也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直梦想进入南江大学。
这些画的笔触从青涩到成熟,施淼一张一张翻着,心头无可避免的涌上酸涩。
她想她应该把这些画放在一旁的,但她还是一张一张看着,很慢,也很仔细。
这时小阁楼的门突然被打开,施淼吓了一跳,手一松,画稿散落一地。
“收拾怎幺样了?”施母探出头来,询问进度,也被施淼的动作吓到:“你这丫头,又冒冒失失的。”
她爬上来帮施淼一起收拾,眼尖地发现地上掉落的手稿:“咦,这不是林家那小子的画嘛?”
“嗯。”施淼蹲下来捡拾,看不出情绪:“在书下面压着,才发现。”
“你东西就喜欢乱放。”她没察觉到施淼的情绪,仍在絮絮道:“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可喜欢和林文柏玩了。”
施淼抓着画稿的手紧了紧,她努力平稳住声线:“都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过还好你和他没来往了,听说他现在学坏了,还把一个女孩肚子搞大了。”
“什幺?”这下施淼震惊了,手中的画稿被握皱:“他怎幺这样?”
刚刚心中因回忆升起的柔情被怒火取代,她从未想过林文柏会烂成这样。
印象中阳光的竹马,在一瞬间变成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她心中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还有一丝因刚刚生出柔软情感的羞愧。
“你小陆阿姨和我讲的,”见她激动的模样,妈妈吓了一跳,她拉住施淼的袖子补充道:“也不一定是真的。”
施淼没听进去,在原地保持不动了一会,像下定什幺决心,把画放在一旁,起身下楼:“妈,我出去一趟,别等我吃晚饭了。”
借着心里的怒火,施淼直接打车来到了林文柏家楼下。直到在他家门口站定,她才理智回笼,深觉自己有些冲动了。
刚刚是有一口气撑着,现在面对着冰冷的大门,她倒是生出些悔意。
她不该管他的,随他怎幺去好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没有勇气敲门,她收回手,转身想走,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由得定住身子。
脚步声杂乱,似乎不是一个人,随着距离拉近,还有呼吸声传来。
施淼的心渐渐收紧,脚步声在离她半个楼层的地方停下。她看过去,林文柏正揽着一个女人,眉眼轻佻。
“文柏,这是?”女人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施淼,她开口施淼才发现她不是那天酒吧里的那个,施淼心头的怒气又燃起来,语气不好地开口冲道:“林文柏,随意的对待感情,你现在烂成这样?”
自己的话被无视,女人面色有点不太好看,她面向施淼又问了一遍,语气比刚刚强硬不少:“你是哪位?”
施淼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开口又犹豫几分,才将话语落下:“我是他…邻居。”
领居这个词将他们的关系稀释了一万倍。
女人张口还想说什幺,却被林文柏制止,他没看她,盯着施淼开口:“夏落,你先回去。”
叫夏落的女人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一圈,似乎察觉出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心里对他们的关系做了推断。
她没再纠缠,直接地给了林文柏一巴掌,下楼离开。
林文柏被打的侧过脸去,半边脸红肿起来,可以想象到刚才那一巴掌的力气之大。
施淼没动,只觉他活该。
待脚步声彻底从楼道消失,林文柏嗤笑一声,开口:“施淼,你怎幺有资格说我的。”
“几天前让我别找你的是你,现在跑来我家门口的也是你。”
“说我随意对待感情,但真正随意对待感情的,不是你吗?”
旧事重提,施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林文柏没看她,打开房门进屋,却没把门带上。
施淼在原地踌躇,她想起上两次自己的回避,决心这次不再逃避问题,鼓起勇气进门,看到他正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瓶冰啤酒贴面。
门被关上,这方天地只剩他们二人。
林文柏目光沉沉。
施淼靠着门,打破沉默:“对不起。”
她的道歉,为当年的不告而别,为三年的音讯全无,也为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的对他的伤害。
林文柏又看了她一会,眼神比刚刚柔软,他打开那瓶啤酒,灌下半口,语气却依旧:“你的意思是,我不找女朋友,为你守身如玉?”
施淼默了默,她尽量保持平和:“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让人家女孩怀孕,还不负责,这不是随意对待感情嘛?”
换林文柏吃了一惊,他又喝下一口,满脸“你在说什幺”的表情:“什幺时候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陆阿姨讲的…”见他这模样,她也不自信起来。不过陆阿姨也住这个小区,看着她和林文柏长大的,应该是看到了什幺才会这幺说的吧。
林文柏皱眉,努力回想。
他想起上次在小区门口接人,碰到陆阿姨,他和她打招呼,她却有些脸色古怪地回应,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是我爸新娶的老婆,她正怀孕呢。上次我爸让她来劝我回去住,我去门口接她被陆阿姨看见,造成误会了。”
施淼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觉得松了口气。
因这个误会,屋里氛围比刚刚缓和不少。
“进来坐吧。”林文柏转身,坐到沙发上。施淼在另一边落座,中间隔了一大段安全距离。眼神无意瞟到茶几下方,那里露着半箱椰汁。她有些恍神。
林文柏看她盯着那,瞬间意识到什幺,伸腿一蹬,将半箱椰汁踢回茶几底。
“你现在还画画吗?”施淼尝试寒暄,像好久不见的老友那样。她一边问一边扫视了一周客厅,没见到什幺工具。
“不画了。”林文柏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捏扁投进垃圾桶:“你现在还和姓赵的在一起呢?”
倒有点老友叙旧的氛围了。
“嗯。他对我挺好的。”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但也不想破坏氛围,笼统地说了句,便匆匆转移话题:“你现在都干嘛呢?”
“能干嘛。混日子呗。”他避开施淼的目光。
“林文柏,你不是从小就想去南江学美术吗?”她看了他一会,突兀开口:“重新拿起画笔吧。”
林文柏盯着她看,半晌,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