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奚提的三个条件,后面两个几大门派基本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只是要一条灵脉这点,他们想折中换成一百年一条中型灵脉的全部产量。
你来我往的一番谈判,双方终于达成共识。
叶奚将儿子交给贺兰启照看,取回了自己的内丹,之后就进入闭关中,等待修士做好列阵的基础工作。
又经历一次寒气反噬后,姚杏杏提笔写了几封书信,交由送粮食过来的许妍,要她把信带回去给覃若仪和许诺他们。
许妍觉得她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你怎幺像在交代后事?那个寒气反噬连魏前辈他们都解决不了吗?”
此时的姚杏杏较之从前消瘦了许多,裸露的手腕已是一副皮包骨,埋在皮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初秋的太阳下,她往外吐出一口气,却出现冬日才会有的白色气雾,唇色苍白无血气,眼神麻木意志消沉,毫无生气可言。
姚杏杏往后靠着椅背,擡头眯着眼瞧天上明媚炙热的太阳,本该是暖洋洋的时候,她却感受不到这种温暖。
良久,她呼出一口冷气,声音很轻的开口:“我已经累了。”
她讨厌被疼痛折磨的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日子。
许妍走后,姚杏杏起身走到水边,低头望自己倒映在湖面的身影,手指勾出一缕发丝,目光下黑色的细发渐渐褪变成灰白色。
水中人影面貌分明年轻,头顶却是花白之态。
察觉身后有人来了,她急忙运转灵气将头发伪装成黑色,起身看向来人,却见涂山晋抱着一袋东西静静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不确定涂山晋看没看到自己刚才的模样,状似不经意的先询问:“你什幺时候来的,怀里拿的什幺东西?”
涂山晋声音微沉,面色有些不愠:“你忘了以你现在的情况用灵力会很危险幺?”
他是察觉到灵力波动了。
这质问让姚杏杏不知如何作答,她知道有危险,但心里已经不在乎,当然想着该用就用,真发生意外,反倒省去下次反噬时,自己想办法避开他们的视线。
她毫无悔改的狡辩:“只是会增加一点点寒气而已,不影响。”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涂山晋心中窝火不已:“那你能告诉我,为何要用灵力掩饰你的头发?”
姚杏杏暗自咬了下唇,仍坚持说:“刚刚尝试了一个新发色,不喜欢就用灵力换回来。”
这毫无可信度的说辞,几乎瞬间激怒了涂山晋,所有人都再为她担心,忙前忙后的想办法控制她的反噬,她怎能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幺辜负他们的心血。
他五指攥紧怀中的油纸袋,冷脸看着她,克制着缓慢地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不要听你蹩脚的谎言,告诉我实情。”
姚杏杏抿唇不言,与他僵持。
她越是沉默,越是让涂山晋感到怒不可遏,像是看到熊孩子弄坏了自己心爱的东西,却又不能教训的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用带着怒气的声音发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你……”
“好了!”姚杏杏猛然打断他打话,捏了捏手心犹豫片刻,偏开脸,“我告诉你,但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
宜州城外最高的山上,在傍晚时分突然多了两个来客。
姚杏杏自顾自走到岩石上,面向落日而坐,前方万丈霞光瑰丽,身后山花烂漫,仿若置身在朦胧的梦境之中。
涂山晋望着她衣裙为山风飘动的画面入神,一时竟忘了跟来这里的目的。
这时姚杏杏回过头,笑着对他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坐下。”
涂山晋顺着指示坐在她旁边,刚坐稳,对方的头就靠了上来,余晖落在她畅怀的笑容上,苍白的脸顿时多了些生气。
她些许俏皮的抢先说:“先不要说话,安安静静陪我看一会儿落日。”
涂山晋点头轻应了声,揽着她的腰一同沉浸在这难有的静逸之中,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寂静的山风吹拂两人的发丝,久久依偎着感受彼此的体温心跳,惬意自由的让姚杏杏短暂忘了身外的一切,沉浸在太阳恢弘的退场,和山风的细语缠绵中。
似曾相识的场景也让涂山晋想起来,自己曾说过要带她去看落日,然而时至今日才算勉强兑现。
他心中忽然涌起无数自责,埋怨自己怎幺连抽空陪她出来一趟都没有做到。
这时一缕飘过的银色发丝引起了涂山晋的注意,顿时惊愕的抓在手中:“这,你的头发怎幺……?”
姚杏杏淡然的起身,抓住这缕头发和他的发丝放在一起对比,神色如常:“如你所见,它正在逐渐褪变成和你的发色一样,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话。”
这一现象,昭示着这具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反噬,开始走向衰败,或者再过不久,冰魄将一步步吞噬她的身体诞生。
同样清楚其中含义的涂山晋瞬间失去言语,仿佛被定住了的神色僵滞的望着她。
姚杏杏若无其事的低头,把手中的两股白发打成结递过来:“结发夫妻。”
接着割断手中的发结,塞进涂山晋手里,擡起眼慢慢扫过近在咫尺的俊朗的眉目,扬着嘴角似哭似笑的说:“我们白头到老了。”
一缕银发相赠,抵作白首一生。
涂山晋只看到天空骤然暗了下来,空荡荡的黑夜里,只有她勉强扬起的笑容,和手中结起的白色。
心口猛地一窒,像突然被水剥夺了呼吸一样生出无尽的慌张害怕,他把姚杏杏用力按在怀中,手臂仿佛要化作铁链将对方留住,沙哑的声音发颤:“这不算,我不同意。你还欠我承诺,怎幺能食言,你怎幺忍心这幺对我!”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这幺快,分明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她怎幺就要选择放弃,跟自己道别。
有滚烫的泪滴落在涂山晋的皮肤上,他的话声在湿热的触觉中戛然而止,耳畔的抽泣逐渐清晰,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瞬间僵住,身心如坠冰窖。
“阿晋,我累了,”她声音哽咽,“反噬的时候真的好痛,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极力延长她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在让她一次次独自承受极致的痛苦。
怎幺才能找到两全之法。
犹如挖心之苦,令涂山晋痛到无法喘息,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带滞涩着低问:“你想怎幺做。”
姚杏杏早已想好,所以回答的很果断:“最迟在下次发作之时。”
涂山晋的身体难以控制的发着抖,将面部紧紧埋在她肩上,藏起不知何时红了的眼,许久才听到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一个音节。
“…好”
肝肠寸断,心如刀割,他曾经以为只是一种夸张和矫情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