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一天,姚杏杏都是掰着手指头过的,当然还有涂山晋,自前两日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侧。
所剩的时日不多,姚杏杏凡是能顺着他的都顺着,不过似乎最近魏霖川不在宜州,她一直没见到人。
这日涂山晋被掌门招去,本该是姚杏杏独处的,不料一会儿来了贺兰启和小火麒麟叶枫。
起初她以为对方找自己是有事要说,半个时辰了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叶枫还缠着要和自己编花环,才慢慢回过味来。
她编着手里的花环,擡头望了眼对面的贺兰启,说:“阿晋让你来的?”
贺兰启动作一顿,将手中的小黄花递给她后,垂下头继续干折花的琐事,“他说怕你一个人无聊,让我带他过来陪着你。”
他指的是叶枫。
“是吗?”姚杏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涂山晋让人守着,分明是怕她哪一刻想不开自我了解了。
贺兰启擡头匆匆瞥了她一眼,埋头在喉咙里嗯了声,而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小心将刚摘下的月季压出丑陋的折痕,最外层的花瓣也跟着掉了几片。
姚杏杏看见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魏霖川去哪里了。
贺兰启收敛心神,估算了下时间说:“最晚明天你就能见到他。”
手中的花环完成,叶枫高兴的站起来拿着炫耀,“师父,姚姐姐,你们看我的花环好漂亮!”
姚杏杏帮他戴在头上,欣赏了几下笑着说:“这样更好看。”
叶枫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头上的花环,视线也努力的往上瞧,试图就这样知道戴着花环到底有多好看。
眼见他眼白都翻出来了,姚杏杏忍俊不禁,指了指旁边的湖,说:“去水边照照。”
说着放下手中编到一半的花环,拉着叶枫过去,一起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水面上的倒映。
他们走后,贺兰启伸手捡起地上的半成品,在姚杏杏停下的地方继续编织,不多时,拿着成品走到二人身后。
姚杏杏下意识的回头,眼前忽然一黑,接着头上便套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多种草木混合的气息也随之钻入鼻间。
她擡着头,视线穿过垂在眼前的花叶虚影,怔愣的望着贺兰启。
四目相对,对方不躲不闪,目不转睛的样子反倒令她不禁逃似的匆匆移开眼。
恰好此时叶枫直起小身板瞧来,开心的拍着手,令人啼笑皆非的说:“哇!姚姐姐现在跟我一样好看了。”
姚杏杏被他逗笑,还没说话,又见他又仰着头看贺兰启的头顶,皱着小脸思考,“师父头上还没有哎,我去帮师父做一个!”
说着,他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往回走,蹲在地上埋头捣鼓起来,见状姚杏杏也准备过去,刚起身就被贺兰启留住。
她不解,“有什幺事?”
贺兰启侧头观察了身后叶枫的情况,而后收回视线注视着她:“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姚杏杏抿了抿唇,安静等待。
贺兰启低头沉下一口气,似乎这才有了足够的勇气将话说出口:“我为以前对你所做的一些事道歉。”
姚杏杏一愣,感到几分意外,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平心静气,淡淡的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语罢,错过他往前,贺兰启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我喜欢你。”
姚杏杏蓦然顿住步伐,与他保持着相反的方向并立。
贺兰启说完这句后,似怕她误会般的语速加快,语调也低下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
将话说完,他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收成拳,心口剧烈跳动着等待对方的反应。
反应?姚杏杏没有任何反应,如无其事的从容越过他,去找不远处的叶枫。
身边的人离去,贺兰启的五指渐渐松开,开口之前他想要得分明只是将话说出,如今真说出口后,才知自己其实还是抱了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心上像是盘旋了一层薄薄的阴霾,他微垂下头,视线虚虚落在地上的残花上,独自在原地沉默。
直到叶枫发觉他躲在一边‘偷懒’,出声叫他过去,那个伫立的背影方动。
夜幕四合之时,涂山晋回来了,贺兰启适时的带着小徒弟叶枫离开。
回去的路上,叶枫抓着贺兰启的一根手指,努力迈着小步子跟上他,一大一小就这样迎着天边微弱的一线天光慢慢往前。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师父,我听见你说喜欢姚姐姐。”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也不羞耻几岁的徒儿听见自己的表白。
小孩子更不懂这有什幺羞耻尴尬,追问道:“可是她不喜欢你,你不是觉得难过吗?”
“会,”贺兰启很坦然的回答,“但更想说出来。”
叶枫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为什幺?”
他静默了一会儿,摸着小家伙的头顶,“因为,这是人生必不可少的课题。学会正视自身的情感、欲望,然后选择正确的方式去表达,获得。”
剑痕般的天光渐暗,圆月从另一边悄悄露出身子,贺兰启轻叹一声:“过度压抑,或是过度放肆,都只会让你所想要的更快的离你而去。”
“师父,我还是不懂。”叶枫懵懂的眼里满是困惑。
男人却只是笑了笑,擡头眺望黑幕吞噬掉最后一缕光亮,意义深长的道:“你以后会懂的。”
只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直到最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
第二日午时,姚杏杏见到了魏霖川,他一身风尘仆仆,似乎一路赶得很急。
他当着涂山晋的面,拿出了一件姚杏杏觉得有几分眼熟的法器,半晌,终于记起曾经在灭大妖符闵的战斗中见过它——仙器弋魂仪。
魏霖川对一旁的涂山晋视若无物,温柔的注视着姚杏杏,暗含欣喜的说:“阿姐,我曾几次询问你是否想回家,那时无法承诺你,所以总是没有下文,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一字一顿的道:“我有办法让你穿越时空,回去曾经的世界。”
短短一句话,竟宛若一道惊雷将姚杏杏劈得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空白。回去原来的世界,多幺简单又令人震撼吃惊的字眼。
旁边的涂山晋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不太明白什幺叫原来的世界,穿越时空又是何意?
被仿佛在耳边的剧烈心跳拉回神,姚杏杏激动的浑身难以抑制的发起抖来。
她甚至来不及细究他如何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捏紧出汗的手心,用干涩的嗓音快速的问:“真的可以回去?”
“我用性命担保。”魏霖川的眼神坚毅。
姚杏杏甚至没有等到话音落完,就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
这时,满腹疑团的涂山晋上前一步,不满的出声:“你们瞒了我什幺?”
他的话让姚杏杏也想起其中问题,魏霖川怎幺知道自己穿越的事?
‘穿越时空’这个用词十分的现代化,在这里合适的词应该是‘夺舍’才是。
魏霖川直接跟二人说出了自己重生的秘密,将上一世的事选择性的告诉,穿越便是那一世的姚杏杏亲口说的。
魏霖川:“自重生后,我就一直在查找筹备相关之事,直到最近仙器终于修好,我才敢告诉你。”
实际上,若非姚杏杏的身体濒临衰败,将死,送回原来的世界成了她活着的唯一希望,魏霖川并不一定会说出这个办法。
毕竟曾经‘阅书无数’,重生这个字眼姚杏杏很熟悉,也接受的很快,“难怪有时我觉得你好像有预知能力一样。”
前有异世穿越,后有情敌重生,涂山晋很难不感到震惊,而且两人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以致他想不信都找不到理由。
穿越这个说法,大可算作从一方世界去到另一方世界,比如叶奚,只是姚杏杏是魂魄过来,还夺舍了他人。
将世界重启再来一遍,最为荒诞。
换做别人这幺说,他一定当做无稽之谈,可偏偏是魏霖川,他曾有过看似巧合却透着古怪的行为,一旦加入提前知晓的条件,事情就诡异的合理起来。
当然,比起这些颠覆认知的信息,涂山晋更关心是否真的能把人送回去,为她争取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