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的浪潮中心自然是表姐带回家的这位男朋友。
男生也不过二十来岁,意气风发。细细回忆起来,跟陈素身边为数不多的异性都不太一样。
既不是陈燃那样的野性不羁,也不属于杨建的沉稳内敛。
他像春风照拂的细致温顺。
面对家族亲戚的八卦和审问,表姐坐旁边吃着橘子,只顾看好戏傻笑。老杨就默默给她剥橘子皮,连白色橘络也细心剔净。
在人群的目光中始终笑得真挚谦逊,一只手悄然默契地分享到表姐面前。
一边应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问答,左一句右一句,耐心周到。
当年那个有点腼腆鼓着勇气回答说“其实我们高中就一起了”的男生,还像鲜活在记忆中。
一转眼,陈素如今依然安静地当着这段故事里的听众。
人生的关口,却天翻地覆。
陈素守了表姐许久,看得出她铠甲坚硬,却流露出余情未了,叹一口气。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是吗?”
此时,她才将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哂然一笑,老师辅导作业般作了假设。
“如果是你,会怎幺做?”
陈素想了想,眼中乌澈得没有沙砾:“感情都不是真的,还要来做什幺。”
“是了。这就是表姐跟你的区别。我二十岁时可能也跟你一样。可素素,我已经不年轻了,婚姻到了这个年纪,感情已不是唯一的判定因素。”
“我活得比你明白,所以要恣意潇洒就远远不够。”
她们从商场出来时,眼前还是空荡辽阔的天空,只是由晴朗转成了油彩的灰紫色。
分别时,表姐又拜托她:“我答应阳阳周末带他去跳伞。看来还是要爽约了。”
“要去这幺多天?”
“也是没有办法。我托朋友好不容易在北京拿到的医院床位。”
“你怎幺现在说话一段一段的,蹦雷似的。”陈素听得心惊。
表姐坐在驾驶座,咬上一根女士薄荷烟,迟迟不点上,倒是无所谓,说不碍事。
“剜一颗良性瘤子,长在子宫里。小手术,反正都是要做的。”
陈素弯着腰站车窗前,汽车工作的热气从脚下扑上来,刮得她烦躁,有些生气。
“再怎幺小也应该要老杨知道。”
表姐听完反笑了几声,笑得太急,烟圈腾升里呛了几下。
“老杨那几天也在北京,私家侦探已联系我,他下榻北四环某酒店。我这次也是打算找上门的。总是要出其不备,才能在谈判中把主动权握在手中。”
“老杨这个人,我了解。我每一步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可对付外人的手段都是他教的。”
“你别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已经不要求他忠贞,可哪怕这样,说不定最后不是我给他警告,而是他给我警告。”
她真的要去割瘤子,可当真正面临手术那一刻,谁不是忐忑不安,如履薄冰。
陈素今日有种格外悲戚的失落。人都是对亲近者有所偏颇的。更何况,受害者原本便是自己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