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跳完舞的那一晚,她开着车往山下去,神思漫无目的地绕着跑,机车的灯打得很亮,速度一开始不快的,后面就无法抑制地飞速往前冲往下跑。

她豁出去跟不要命似的,突然咯噔一下,世界变得天旋地转。

车身倾斜,她的身体也跟着歪倒,一切都来不及拯救,直直冲撞上坚硬的山体。

头盔本作保护,却反过来成为伤害她的利器,她如今都记忆犹新那股流动性液体从头上涌落的感觉,淋湿她眼前的世界,一切粘腻看不清。

身体和心一样跌倒了。

她打了120,后面的事情她不记得了,没人来得及救她那就去死好了。

第一眼白茫茫一片,脖子歪不过去,眼珠子疲惫得转不动,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很刺耳,也很可怕。

然后看到老泪纵横的父亲,他一下老了好多岁,额头的皱纹都来不及遮掩,看见她睁眼似乎也来不及反应,迟钝地看了她一会,原来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又按了床头铃,又跑出门外。

赵云诺比医生还要快一步冲进来,手上还拿着刚买回来没来得及放下的吃食,戚落眼角的泪滑落,他刚好看见,他也忍不住。

擦了眼泪,掩盖住自己的不顾一切。

他冲过来的样子,真像那一年他捧着蜡烛的样子。眼里的焦急燃烧成冒火的蜡烛,会烫得人心暖暖。

夹在指上的血氧夹,依旧敏感,可是都感受不到她的,徘徊在95左右的血氧数值直线下降,87...76...63...

她好累啊...想睡觉,长眠不醒的那种。

她又一次沉沉闭上了眼,她不会看见赵云诺几乎是滑跪到她身边的样子,与冰硬的地板磕了个瓷实,他仿佛也在向大地下跪,他祈求,祝愿他爱的女孩平平安安,如果可以,他要代替她去死的。

戚落耳边竟是他的呼喊声,他一遍一遍喊她的全名,她曾经想过,自己哪天发生意外,在床边紧张为她签病危通知书的人应该是周森桀才是。

后来清醒过来,原来她那时都已经想得这幺靠后了,这些遥不可及的奢求她都弃之如敝屣。

直至抢救人员站到赵云诺身边拉扯他,本该用很大劲把这个倔强又沉迷的人拉开,他毫不犹豫地退出。他看着冷酷又理智,他不要耽误救助他最爱的女孩一秒,但其实他的心在失火了。

燃得最尽之后马上要化成灰烬了。

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相依坐在医院走廊狭窄的铁椅上,被他们的全世界抛弃了。

一份份病危书戚盛成签得痛苦又麻木,他一笔一划写着字迹凌乱无比,他想不要再有下一份了,签了这份戚落就会平安。

从前帮别人打针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到自己才发现真挺疼。留置针的针口大,软管埋进自己的皮肤下,一留就是七天,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概是要换个五六针了。

赵云诺说她昏迷了有三天,一直问她要不要喝点水,还有现在还不能吃东西,一会又问想吃什幺,现在还不能吃,等过会我去买回来。

没有一句责怪,一个重字都不敢对她说,特意绕开了病危等可怕字眼。她是无所谓的,只是是他们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道坎,大吉大利,坏事都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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