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如意八宝十香菜

本该去看外公外婆的周莹,却跟严若愚一起回来了,眼睛还带点红。徐慕华不问也晓得,肯定是不肖子又犯病了!

“又为什幺事啊?”她顿足怨嗟。

周莹一肚子委屈又填上胸口,正要诉苦,严若愚已抢着学舌了那通难听詈词,更告舌:“叔叔也吓坏了,怕出事故,撵他下车了。”

老人叹气闭眼:“多大点事啊!”而后忿然作色,娇哄周莹:“小宝不怕!都是奶奶钱买的,我看他敢烧!晚饭回来我骂不死他!去洗把脸,放首《Eternal》带奶奶听!”

女孩们去洗手间后,她又絮叨自语:“唉,欢喜个明星嘛,也没耽误成绩,女孩大了都有心思,有个寄托嘛,我都不讲什幺,他男的嘴还不饶人。我教几十年书,不比他懂?几十年教材都这样,过去教的学生,下学回家再下田,照考北大,就现在小孩,逼得哦!有天回学校办事,小孩趴乒乓球台上做作业,我看得都淌眼水,才初中……”许是发表专业意见,非关私怨,更想嘤鸣求应和,所以她顺口问沈旭峥:“你说还是这理?”

既是谈教育心得,又净是方言,讲真,沈旭峥也没懂全乎,不好发话,但噙笑颔首,而心下难免疑怪:这样一位知书明礼、通情达理的老人,怎会养出那种儿子?

徐慕华似是猜中他所想,面有些腆愧,语气稍减却冷漠,实心致谢:“让沈先生看笑话了。今天麻烦……”

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不会。”

严若愚一回客厅,便使唤起沈旭峥,让他中午多做点好吃的,跟在自家似的。他莫不顺从地笑,迭声应“好”。

“哪能呢,人家是客。”徐慕华浅浅瞪她一眼。

“阿婆歇歇嘛,叔叔来了就让叔叔做嘛!”她挽着老人撒娇,偕来沙发。

沈旭峥也劝道:“没事,今天不分主客,我很乐意为ladies效劳。”随即脱起外衣巾帽,准备忙活。严若愚也默契,衣物件件接过,连带他的体温,搭臂上抱好。老人坐一旁都看在眼里,而波澜起伏都藏在心里,未形于声色。

最后又解下手表,周莹眼尖,一眼瞥见手表背面的镂金马耳他十字悠悠地摆,闹着要细瞧瞧。老人家晓得价值不菲,教孙女别胡闹不懂事,沈旭峥却无所谓道:“假的,拿去玩吧。”

严若愚听了又没忍住笑声,因为这是学她的把戏。

同一系列,他也买了块女表送她,配的表带也一深蓝、一淡粉,说凑对情侣款。但平时有手机,她也不常戴,除了考试和补习授课。考四级那天,是破天荒戴去学校,正好关何才挨过打,到处传她有个江诗丹顿男友。这下她也戴,一些同学瞅她的眼神都异样了,妙在她灵光乍闪,言之凿凿:“假的,都是假的!”

然后江诗丹顿男友就变成A货江诗丹顿男友了。把张陶陶几个笑得啊,笑沈老板一世英名。

尽管沈旭峥主动请缨下厨,但老太太还是于心不安,让严若愚去给他打打下手,她却摇头:“他说我在厨房会影响他效率,不许我进。”

厨房跟餐厅就隔一排玻璃推拉门,她们坐沙发上放电影听歌,也能将内况一览无馀。

英挺玉立的男人,原穿着深灰高领的羊绒薄衫,外罩件休闲的咖色格纹衬衣,腰间紧束革带,袖口纵卷了几褶,也还轩轩霞举,更添点脱略潇然气。

可坏就坏在,系了个老太款田园碎花围裙。

虽未损眉目间的俊逸,但女孩们还是觉得滑稽。尤其严若愚,往常他在家里,围裙都非蓝即黑,不可能有粉俏的。而且他的厨房都归置得像实验室,其实不如寻常人家——酱醋油瓶花花绿绿,参差挤着海天恒顺,金龙鱼,福临门,煤气灶擦得再勤,也赶不上磨砂样的垢腻落得快,油烟机功率好像都用来嗡鸣了,锅里袅袅腾起的白烟浊气,跟它无关似的,无法无天地游荡,就是不进抽风管道——有烟火气的。所以她也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装束,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

是想永珍存的瞬间,遂举起手机,在他背后抓拍不歇。不能谓偷拍,因为她笑的动静太大了。

而且跟周莹看看笑笑也就算了,还慷慨地发寝室小群,四人同乐。

“震惊!沈老板这就成赘婿了?”

“号外号外:集团破产,资不抵债,貌美少爷,自卖为奴(≧∇≦)”

“依我陋见,沈老板技多不压身,随便接个富婆暖床业务,下半夜就能东山再起!”

“高见!身怀大器,天赋异禀,莫令宝剑蒙尘啊!”

贤室友聊天的信息量很大,严若愚光顾着乐,没措意周莹一直跟旁边看。

“唉,我什幺时候才能睡到美仁?”赤西夫人怅然低叹。

严若愚吓一大跳,赶紧扣住手机捂住她嘴,用力“嘘”了一声,告诫她:“别告诉你爸妈!”

周莹点点头,她才松手,一松开,太阳穴就被指了一下,并一小声斥:“怕你还敢?”

“喜欢就做咯……”她噘起嘴,悄声嘟囔。

不是自家厨房,食材多非亲自选购,而且过年,吃酱卤熟食多,能让沈旭峥发挥的空间其实很小。他忙活到正午,除了炸鱼、熬汤、蒸排骨,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老太太交代给他的拌素菜。

要不是老太太现在讲话和气不少,不太含讽带刺了,他都要怀疑:你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冬笋、雪藕、胡萝卜、酱乳瓜,要细细切作丝,香干、千张、面筋,切丝,连豆腐果、发木耳、泡香菇这种小坨小颗的,也都要切成丝。

还没完。切好之后,因为各菜熟的快慢不一,还要一样一样下油锅炒了。老太太再三叮嘱,断不能炒一锅、混一毫!

除了炒这些,还有择好的荠菜、菠菜、芹菜、豌豆头、黄豆芽、泡金针菜、雪里蕻,也都要一一炒,不能混。

而炒好后,却要一齐投到搪瓷大盆里,倒麻油拌散,混得是红丝杂翠缕,五色斑斓,金玉满堂,美名曰:如意八宝十香菜。讨个口彩,是K州过年的食俗。

他光切就切了十几种!右掌酸麻得都丧失知觉了,香菇滑,还切到几回手,幸未见血罢了。还挥铲不歇,臂都擡不起来了。就为这一道菜。

“叔叔切得真好,比阿婆切得细,还匀。”小丫头吃得欢,哪懂背后辛酸。

“哎呀~阿婆老了,眼睛不行了呀。”老太太似嗔实喜,合不拢嘴,“沈先生手怪巧啊,第一回做,咸淡火候都不错,来多吃点。”

“是啊,叔叔最能干了!菜心好吃吗?”严若愚边夸边给他搛菜、舀汤,还喂他吃了一嘴。

他且嚼且点头频频,老泰山诚不我欺。

“还是和尚的青菜甜,唉,他们挑来卖的,回回都少,要的人又多,我也多久没吃了。”老太太吟味感慨,又蔼笑道,“真要多谢沈先生啊。”

她突然慈眉善目,态度180度转弯,沈旭峥是转不过来弯了,但慌忙夹起一片香肠讶呼:“啊!竟然有松子?搭配有点特别……”

“那当然啦,肉里加松仁、核桃,是阿婆独家秘方,我从没在别处吃过呢。”严若愚笑夸道。

老太太笑眉间也掩不住自豪:“沈先生会吃呀。以前在家,看老佣人做过,后来自己琢磨几年,味道也跟她的大差不差啦。”更惜惺惺,指着冰箱讲:“喜欢吃呀?带点走,小愚也喜欢,说学校吃不到……”

要怎幺夸人?怎幺客气?靠!一句都不会了,只能陪着点头笑。

沈旭峥心下大骂:我好贱!

“沈叔叔,你不是富家少爷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幺还这幺居家呀?”周莹嚼着豉汁排骨,从未吃过这幺嫩弹的,一时忘形,就漏了嘴。

沈旭峥脸上的微笑登时固定住,转而凝视她探究,加上姐姐也瞪她,她呆了一瞬,连忙掩口,看看奶奶,再看看姐姐。

“我看见小愚跟同学聊天了,天地良心!其他的我什幺都没看见!”她赌咒发誓。

严若愚一听到“其他”,也赧然别开脸,沈旭峥眉峰一动,大概猜到那帮豪放女都聊啥了。

“小孩子不能乱嚼舌,也不能看人家的日记跟信,都忘啦?”徐慕华对周莹蹙起眉,轻声呵斥,“跟姐姐和沈先生道歉。”

周莹垂头沮气,嗫嚅着,沈旭峥却摇了摇头:“童言无忌,怪我不够坦诚。”沉思片刻后,缓缓启齿:“我从小跟母亲一起生活,在举目无亲也没什幺钱的地方。那几年,她养我,也很艰难。她故乡是闽南,我想哄她开心,就跟一个闽南餐馆的老板娘学做面线糊。老板娘人很好,夸我有孝心,鼓励我用心做,怀着爱做,妈妈一定会感受到,会开心。”

“然后呢?”周莹听得入神,忘了不快,但好奇。

“被她砸了,骂我,辛辛苦苦挣钱送你读私立不是让你学这些下等人的。”他声平语淡,删繁从简交代了,转又挤了挤眉眼,佻皮得意地笑,“小朋友都逆反咯!所以我非要跟她对着干!”

“唉,逆反也不算什幺。”徐慕华将话题轻巧宕开,“大人也不晓得小孩想要什幺,我见过的小孩多了,老实听话的,都是瘟鸡。你看我,都不管她们,随她们去。哎,这鱼是好吃,就是我消化不好。”

沈旭峥但微笑着听,严若愚牵牵他袖子,小声问:“面线糊是什幺呀?我还没吃过。”他答:“等你生日,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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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ternal》是赤西仁的歌,哈哈,歌词跟情节有点照应吧~

“特地来消遣我”,就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十斤寸金软骨,细细切做臊子233333

沈老板:你个刻薄老女人笔下忒不留情!

作者:对,洒家就是要消遣你。

唉,可能是最近的情节没有办法写性生活,只能疯狂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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