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异世的思念

“可怜的孩子,你经历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多,你想要回家吗?”

家?是的,我还有家,我真正的家!我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真正的爱人,他们还在等着我!!唯一的希望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在我不断向深渊底部沉沦时,从唯一的亮处垂落下来,岌岌可危地拴在了我的腰上。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这里没有我的家,这一切都是假的!”

歇斯底里的叫喊在我的脑海里几乎都要具现化出我的绝望,只要可以回去,这一切就可以当作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只要能从梦中醒来,我就还是那个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自己。

“艾比,可怜的孩子,你先冷静下来,嘘……”

透明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灵魂,我的大脑,我身体内部的一切,让已经在剧烈震动的灵魂慢慢减缓了颤抖的频率。但我还是痛苦得难以自抑,想要毁灭一切毁灭自己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如果再不让我脱离这个世界,下一秒我就要自己杀死自己了。无声的哭泣沾湿了衣襟,完全陷入绝望中等着别人救赎的自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千年前的幽魂上。

“我来的比你早,附着的这个身体大概才只有几岁,但遇到了更强烈的时空乱流,直接从21世纪被甩到了蒙昧无知的帝国时代。我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世界,直到发现自己开发了念,才逐渐把这个陌生的环境和猎人世界联系在一起。”

“自从我恢复记忆后,几十年来从未停止搜寻过返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即使站上了帝国的巅峰也直到晚年才勉强窥探到了世界的秘密。”

威严的声音带上了叹息,像是惋惜自己错过的机会。

“我们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艾比,当我们从高维世界坠落到这个低维衍生世界时,我们的灵魂就被迫分裂了,也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能勉强容纳下我们的存在。”

“我知道的时候太晚了,一个原本世界里的普通人在异世界里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几十年的争权夺利,杀伐征战已经让我面目全非,被荣华富贵迷住了双眼,觉得这里才是我应该停留的地方。最终,我错失了吞噬灵魂碎片的机会,只能永久的停留在这里……”

我听得怔怔的,超出我所有常识的消息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难道我就要这样一辈子作为一个异世的流浪者,一个孤魂野鬼,哀嚎在这片不属于我的土地上永世不得安息吗?赫赫声在我的喉咙里作响,一片混沌的大脑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幺,只能继续听着伊利亚讲述自己的故事。

“所以艾比,你仔细听好了,当你把你的灵魂补充完整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容不下你了,你的灵魂就会被自动吐出来,回到原来世界的身体里。”

“我要怎幺样才能找回灵魂碎片……”

伊利亚的灵体轻柔的抚过我的脸庞,想要替我擦拭掉湿漉漉的眼泪,但不知道为什幺可以触摸到我大脑的手,现在却接不住滚烫的眼泪,一颗颗泪珠就这幺穿过了透明的手掌砸在了我的胸口。

“你会发现的,艾比。”略带疲惫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直面自己的本心。不要被所谓的道德和规则所束缚住,只有这样你的本体灵魂才能吸引被分裂出去的黑暗。”

“分裂出去的黑暗?”

“这也是我后面才意识到的地方,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很难留存住负面的情绪,哪怕收到了再多的磨难都无法在心中积存怨恨,就像心中有一个破损的洞,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却还能笑着接受更多的苦难?”

是的,那一块块掉落的拼图,越来越大的空洞。总是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这不算什幺,在残酷的对待也是爱的表现,不断下调自己的底线来来承受所有不该承受的摧残。到底是不敢怨愤还是不能怨愤?我一时想不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重见天日后,面对伊路米心中不断翻涌,想要毁掉他占有他标记他的粘稠欲望又是什幺?这难道才是真正的我吗?是不是所有经历的苦难已经在我的灵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伊路米最终还是得逞了,让我变成了一个和他一样充满黑色欲望的怪物。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和印象中的真诚善良相距甚远,比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如此多污浊龌龊的事情更让我不堪重负。

急促磕碰在一起的牙关,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不容易被勉强安抚下来的颤抖以更加剧烈的颤抖,标志着这片已经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的灵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伊利亚发现自己不论再说什幺,都无法让艾比从难以自拔的自我厌弃中脱离出来,完全陷入自我封闭状态的艾比唯一的反应只剩下了不断尝试将尖利的指甲扎入自己的胸膛。如果不是还处于屏障中,肢体动作被伊利亚仅剩的意识所束缚着,艾比那狠绝毫不留情的动作早就将自己的肋骨掰开,捏碎自己的心脏了。

“这可怎幺办呢……”

伊利亚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历经千年的逗留,即使是不被猎人世界所接受的异世之魂也快要消耗殆尽了。她一开始并不是这样透明的,是时间的消磨一点点带走了她的颜色,直到如今仅剩下无形的魂体。而束缚住艾比的动作更是加速了魂体的消亡,伊利亚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本不应该相信鬼神之说的现代人,修建起这座陵寝是出于一代帝王在生命逐渐走向终结时开始逃避生死的执念。哪怕是现代人的灵魂在封建的异世里沉浸久了也难免沾染上一些陋习,更何况是站在权力的巅峰后,被人吹捧着,惧怕着,敬畏着,崇拜着。更何况是在那样一个蒙昧无知的年代,凭借自己的力量以女性的身份坐上了帝国的王位,伊利亚付出了什幺代价没有人可以猜想得到。

年轻鲜活的灵魂一点点被打磨成了重权在握者的模样,所以无法割舍下权利的诱惑。又在死后千年的徘徊等待中,被日复一日的懊悔磨平了恋栈权位者的棱角,直到艾比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房间,成为第一个和伊利亚相遇的流浪者。

伊利亚已经完全透明了的灵魂,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后来者,一生无儿无女的她虽然从不后悔没能留下自己的血脉,但看到一个年轻的后辈如此依赖着自己指引,还能带着自己的思念回到故乡,伊利亚做了一个决定。

“睡吧,亲爱的孩子,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太早了,等你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你的记忆会重新解封,请带着我一起回到我们的故乡。”

温柔的念力包裹着艾比,化作透明的光点没入僵直的身体里。透明的手掌轻轻托着柔软的大脑,将这一块灵魂的化身再一次蒙上了细纱。记忆被阻隔后,艾比哭泣的表情渐渐呆滞,又慢慢转化为念力吸收的欢欣感。舒展的眉头,渐渐放松的手脚,艾比再一次回到了母亲羊水包裹着的温暖中,被温热而柔软的黑暗所拥抱。

安全,舒适,让人沉睡。

**********

像一场梦一样,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在返回揍敌客的飞艇上了。根据伊路米的描述,在场的所有人在我被吸入屏障后就集体陷入了昏迷,失去意识前只听到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问了他们从哪里来,之后的记忆就全部消失了。等再次醒过来时,就已经是回到了最初的大门外,被正因为失联而急得团团转的揍敌客下属们捡了个正着。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是最后一个恢复意识的,失去的记忆甚至比伊路米他们还要多,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刚看到那只三头犬的时候。再要回忆失去的片段,大脑就会开始钝钝地疼痛。见此伊路米也就不敢再让我去想究竟发生了什幺,只把这一切当作一个梦,从未发生过算了。

回去的路上还有好几天,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库洛洛留下的波尔图之心,手边趴着小憩的夏野。夏野对于没能跟着一起去遗迹,等待许久后迎回来的还是一个昏迷的我感到十分没有安全感,一连几日都守在我旁边寸步不离。摸了摸他卷曲的黑发,我发散的思维又飘到了库洛洛那里。

伊路米说库洛洛约定了去找念力者判断谎言的时间后就带着幻影旅团先离开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伤亡,就这幺匪夷所思的离开了诅咒缠身的伊利亚大帝陵寝简直是不可思议。这一座空荡荡,毫无陪葬品的陵墓里,甚至连主人的棺椁都没有找到。与其说是陵墓更不如说是一座纪念堂,只有对伊利亚的追思被保存在里面,等待后世瞻仰的人来凭吊。

等等,我为什幺会认为,这里保存了对伊利亚的追思?难道不是直接保存了伊利亚的魂魄吗?不对,为什幺会有魂魄?太阳穴突如其来的抽痛让我蜷缩在一起,在手指尖翻转的波尔图之心也掉落在了地毯上,引起了伊路米的注意。

“是不是又去想了?”

把我搂在怀里轻柔地按摩着太阳穴,清凉的手指带走了些许疼痛,让我昏昏沉沉的大脑得到了放松,舒服地在伊路米的怀里蹭了蹭。

“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最近不要一个人呆着,到家以后先做一个全身检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让我不太放心。”

乖巧地应了伊路米的话,疲倦的身体拖着我又陷入了沉眠,在梦里我似乎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向我诉说着她的思念。

侧耳倾听了会艾比梦中的呓语,伊路米起身擦掉了发红眼角溢出的泪珠,自言自语道:“怎幺又哭了呢……这幺想妈妈吗?果然直接回枯枯戮山是对的。”

无声哭泣的女孩在睡梦中无比渴求母亲的拥抱,现实中却只能捏紧男人的衣角。

“妈妈,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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