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雪楼前耽搁了许久,沈薇回宴时那点轻微醉意早已散去,带回一身冷梅香。
天启帝也有些醉了,皇后命人将他扶回寝殿,随后召唤了沈薇上前说话。
她今日脸色不大好,厚厚的粉敷着,也难掩她身上的颓气。
“今日荣王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就算陛下再立储君,你也是皇子妃,是万宁侯府的长女,总有你的立足之地。”皇后摸了摸她的鬓发,摸到了些许冰凉的湿润,“有本宫在一日,后宫没人能给你委屈受。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本宫心中却越发不安。”
她看向沈薇,沈薇这才发现她一直保养得当的脸上细纹又多了些。
皇后低声说:“本宫知道万宁后为你筹谋众多,若前朝有何风声,你也可跟本宫说几句。”她脸上愁容又重些,“本宫本想为亦儿谋个闲职,但陛下以父亲尚在病中,需子女在身边尽孝为由回绝,且不许本宫再召他入宫。”
无需皇后再说,沈薇便已知晓皇后为何如此担忧。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陛下不喜谢亦,既不愿在他刚回京便许他个职位,也不愿让他进宫给自己添堵;往大了说……
皇后宫里的小宫女快步过来,对着皇后和沈薇道:“不好了,娘娘,若华姑姑落水了!”
皇后猛地站起身,“落水了?快叫太医去看呐!”她心急如焚,拉上沈薇的手就要离席。
传递消息的宫女站在她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将头埋得很低,“池边少有人经过,若华姑姑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没气了……”
皇后瘫坐回椅子上,她头上的步摇乱颤,流苏末端挂在发上,也顾不得理。
“好端端的……人怎幺就掉进池子里去了……”她喃喃道,“只是……新岁……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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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死了一个宫女,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若华本该在她身边侍奉,可今夜风大,若华亲自回坤宁宫为她去取厚氅,有关皇后近身的事,她从不假手于人。
她落水时还抱着取来的大氅,那是一件明黄色的氅衣,里面有一层厚厚的兔毛,吸饱了水,沉得很。
即便如此,若华还是抱着它,至死都未松开。
她并非蠢笨,只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白布盖在若华脸上,她身上穿的是新衣,皇后新赏的料子,配她正合适。
纵然皇后心如刀绞,最多也只能将她送出宫去,若华没有亲人,便交由丞相府。
沈薇将她送回坤宁宫,本想陪着皇后,却被皇后拒绝了。
“本宫倦了,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她靠坐在床头,甚至没有多看沈薇一眼,草草地撂下一句话,便阖上了眼。
沈薇唇瓣开合,不知该说些什幺,隔着明黄帷帐,还能看见皇后一动不动的靠在那儿。
沈薇转身,出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好像一下褪去了年节的喜庆,静悄悄的,无一人走动。
沈薇只带着翠儿,翠儿提灯在她身侧。
出了坤宁宫,翠儿忽然道:“若华姑姑不是那幺不谨慎的人。”
沈薇道:“本宫知道,母后也知道,但知道又有什幺用呢。”
她擡头,便能看到寂寂的月亮,“本宫会知道是谁害死了若华姑姑,会让他偿命。”
她接过翠儿手中的宫灯,又将头上华丽的珠钗草草拆下,交给她,“你先回宫,本宫要去一趟行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