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间荒唐的闹剧最后以德子的起立终结。
她双臂一振,唰地起身,同时甩开了两侧的制梏。
“谢谢您,长谷川先生。”
少女双手捧起那杯红茶,眼神闪躲,颇有些狗急跳墙,
“您的好意我收下了。”
…
尾见川上。
外长村原本就是砍伐枞树的伐木工人所开拓的临时住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自东北角的「山入」地区伊始,一路流淌至南边的国道,宛如一条青绿色的绸带,贯穿了整个村庄。
溪水清澈透明,午时的阳光洒下,溪面闪烁着金银般的光辉。
「尾见川」,意思是“看向河流的末尾”。
在这封闭而淳朴的村庄,人们的命运是否也如同尾见川,一眼便可以看到尽头呢?
溪上共有三座古老的桥梁,德子正站在离外场区域最近的「二之桥」上,向下望去。
少女稚嫩而茫然的面孔映照在溪水中,那异常的清晰几乎让她遍体生寒。
那透明的深处,仿佛能映照出路过每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溪水总是诚实而静默的,旁观着这座村落的兴起与灭亡,未置一词。
“学姐,怎幺了?”
夏野走到她身边,额前的墨发被风扬起,露出俊美的眉眼。
“太安静了。”德子道,“心里空落落的。”
少年费解似的歪了下头,走近几步。
他将衬衫外套脱下,披到少女身上,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带来些许暖意。
淡淡的雪松木味笼罩了全身,德子躁动的心安宁一瞬。
“这个村庄有点吓人。”她道,“感觉要吃人似的。夏野君住在这里,不觉得慎得慌吗?”
尾见川右侧是一片名为「东山」的浩渺枞树林,像是应和似的,林中传来阵阵鸦啼。
少年将她半个身子都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树林里有一座神社,在前面的一之桥附近。”
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二人侧身,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正站在桥尾树林附近。
诡异的是,他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这人宛如瞬移一般现身于几步开外。
夏野将少女护在身后:“你是谁。”
此人近乎一米九的身高,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拉链卡在胸前,露出粗壮的脖子和饱满到近乎绷坏布料的胸肌。他五官深邃,一头蓝发,荧黄色的瞳眸宛如某种丛林中的兽物。
“嗨。”
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是辰巳。德子悄悄地从少年背后探头。
这家伙搞什幺,难道是跟踪吗?……衣服小了就不要硬穿,拉链差点崩人脸上。
她目露嫌弃,嘴角却不自觉翘起。
“他看着不怀好意。一会儿我捏你的手,你就赶紧离开。”
夏野本能地绷紧身躯,声音又低又急。这男人穿着如此不检点,得赶紧让学姐到安全的地方。
“呃,我……”
德子在纠结要不要说出自己认识这家伙。
男人转过头,遥遥看向山林深处,“那是一座古老的神社,据说神社后藏着一个巨大的裂缝,被称为「地狱穴」。”
“这片裂缝近乎横断整片东山,传说是通往黄泉的通道。但由于神社的禁忌,除了祭司无人敢于靠近,也无人知道其具体位置。”
“你想说什幺?”少年依旧警惕。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高岗上洋馆里的仆人,叫做桐敷辰巳。”
男人欠身,头却并未垂下,亮澄的瞳眸紧紧盯着二人。
“我只是想奉上一些忠告,每个地方都有它特定的规矩。你们这样一对般配的情侣,可不要因为触碰禁忌而身陷囹圄。”
“这话说得仿佛你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少年冷声道,“你们八月初才搬入外场村,这样指手画脚恐怕不妥。”
“您说笑了,我怎幺会是这个意思呢。”
辰巳赶紧挥手,一副说错话而困扰的模样。
自始自终,他没有对她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那副宛如陌生人的模样深深地刺激了德子的神经,她一下子勃然大怒。
“洋馆在西北的「门前」地区,你作为桐敷家的仆人,跑到东山上做什幺?”
德子不顾夏野的阻止走上前去,白皙的脸上因愤怒而蒙上一层薄红。
少女穿着漂亮的蓝色裙装,头发打着卷,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柳眉却高高挑起,目光冰冷嘲弄,粉嫩水润的唇间不断吐露出尖锐的话语。
“还是说,你在替你家主人做什幺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怕被我们撞见?”
辰巳舔了舔后槽牙,感觉下身有点硬了。
好在裤子宽松,因此对面的少年仍未发现不妥。
“这位小姐可不要血口喷人。”他无辜道,“我家男主人饲养了几条极其凶猛的猎犬,只能夜间放出来遛。我来此处奉命查看地形,免得主人散步时遇到不测。”
“也是给你们一个提醒。”
男人笑着,一对虎牙若隐若现。
“你们也不要太晚出来,到处乱走,要是飞来横祸……可就不好了。”
这是全然陌生的模样。男人表情疏离而冷硬,挂着一层礼貌的假面。
在他们肉体相贴,耳鬓厮磨的时候,他不是这种表情。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会挂着汗珠还有兴奋至极的淡红。
声音会很哑,但总归是低沉而柔和的。
那种纵容几乎给了她一种幻觉,让她误以为他对她……
“我最近会很忙……觉得无聊的话,找个男朋友玩玩?”
“你们这样一对般配的情侣……”
“要是飞来横祸……可就不好了。”
德子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真可笑。
真可笑真可笑真可笑。
她山野德子,竟然还是这样自作多情。
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们会注意的,也会转告其他村民。”
少女拉过少年的手,转身离去。
“谢谢您的警告,桐敷辰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