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选组,新收拾出来的单人宿舍。
山崎默默仰望着泰山一般高的【转交物品】。
压迫感十足的阴影里,山崎喃喃着:“食物、玩具、护理用品、照顾指南、寝具、衣服……他们觉得真选组是狗狗寄养店吗?”
“谁知道。”土方单手摁着自己的肩,活动着酸痛的关节,面容阴森,“我只知道,谁今天要是再和我说【拜托了】,我一定会确保他切腹自尽!”
“拜托了,土方先生,安静一点吧,我正在阅读中。”
少年的鼻音毫无起伏,土方的额上爆起青筋:“总·悟!你故意的吧?切腹,给我切腹!”
“唔~~~”拧着眉的微弱呜咽。
土方安静了。
榻榻米上,雌性夜兔阖着眼,窝在软和的毛毯里。离开了限制自由的环境后,她的眼泪慢慢停下,胸脯的起伏也是渐渐平稳。
温热的手抚摸着她的头,总悟盘腿坐在她的身边。他正单手翻看一本小册,写着《照顾指南》的标题被划掉,用地球的毛笔写上了龙飞凤舞的《饲养手册》。
“这家伙,真是比热带鱼还难养啊。”总悟说道,“一天要注射三次营养剂、保证9小时睡眠、6小时日照、2小时锻炼。睡觉时,如果没有抱着与体温正负相差3.5度以内的柔软东西,就会做噩梦。没人陪的时候,一定要给予发热抱枕。还有,洗澡时,必须盯着她用护发素,不然她的毛发就会分叉……”
他越说,土方额上的青筋越是根根爆起:“她毛发分叉干我们什幺事?那些得寸进尺的疯子!”
总悟放下小册子,故作吃惊:“咦?土方先生,你想弃养吗?现在弃养,就犯了遗弃宠物罪咯。你啊,既然没有办法负责到底,最初就不应该领养吧?”
土方凶狠地瞪着他。然而他尚未发出反驳,山崎的目光却是一凌。
这位土方的直属部下维护道:“谁说副长不能负责到底的?只是比热带鱼难养十倍而已,别说十天、就是十周、十月、十年,直到她生命结束,副长都一定会负责——痛!”
“山·崎,你在胡扯什幺啊?”土方拽住山崎的领子,逼视极为凶恶,“我还什幺都没说,你就替我负责上了?而且一负责就是一辈子?!”
山崎讪笑着,打着哈哈:“这个嘛,副长,我从来没有见到你这样关心哪一位女性囚犯哦。营养剂的购买请求,你平时一般都只会回复【走程序审批】吧?”
他的语气调侃,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沉:“说到底,夜兔小姐她,真的是犯人吗?”
总悟抚摸的动作顿了下。土方的视线危险起来,他拽紧山崎领子,更加用力。
土方的口吻森寒:“山崎,你看过她的口供笔录了?越职是严重违规。”
山崎一僵,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幺有胆子做那样的事,这个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在土方的瞪视下,他轻咳了一声:“依地球法律来看,夜兔小姐并非完全无辜,但是,我觉得,她并非走私武器的主犯。而且,看到那些也能明白吧?”
山崎的拇指指着身后山一样的物品:“春雨并没有抛弃她。他们与其说是想让我们逮捕她,倒不如说是想借我们的手,来达成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这绝不是单纯地要我们保护她。春雨的力量非常强大,因此……”
真选组的监察望着土方,眼神极为认真:“副长,警察和海贼,最大的区别是什幺呢?稍微在限度内的暴力、稍微正义一点的目标,我们明明比他们要更加束手束脚,但或许,他们需要的正是这份束缚,也说不定。”
山崎和土方的对视僵持了一秒、两秒、三秒。
土方松开了他的领子,叹了口气:“敏锐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家伙。不过,也正因如此,你才担得起真选组最优秀的监察。”
真选组的副长难得赞赏部下,山崎也是露出笑来。
一声撒娇般的嘤咛,同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刚才,总悟停下了抚摸,阿迦叶反倒是主动蹭起了他的手掌,几乎卧到了他的膝上。
总悟轻笑一声,伸出指尖,缓慢捋着她的发丝,逗她一般地揉捏她的耳垂。
“还真是,和小狗一样。”
“唔嗯~~~”
雌性夜兔娇娇地低吟着,并不像是反感,倒像是在享受。不仅如此,她迷糊着,竟是摇晃着坐了起来,趴在总悟的肩头,使劲蹭着他的脖颈。
一瞬,三位警官的瞳孔同时扩大了。
若是平时,有犯人胆敢如此接近他们的要害,他们早就将对方扔出去了。然而……
软和到骨头酥麻的声音,吹拂在总悟的耳边:“好温暖,好喜欢……你再摸摸我、再抱抱我、再夸夸我,好不好呀?”
总悟的喉咙滚了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唔……”阿迦叶迷茫着,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扬起嘴角。
雌性夜兔捧着雄性人类的脸,羽毛般的轻吻,落在他的鼻尖。
“你是,冲田、总悟!可爱又帅气的、魔王仓鼠!”
阿迦叶软软地念着他的名字,嘴角笑意盈盈。那绿宝石眼睛蒙了层雾,却盈满了太阳一般灿烂的光芒,闪耀得总悟的瞳孔扩大到了极致。
他向她伸手,似乎是要去抚摸她的面颊,然而,一瞬,他的手忽然变了方向。
真选组的一番队队长用力推开她。他猛地站起来,抓来发热抱枕,塞进她的怀里。
总悟的离开,让阿迦叶噘起嘴来。不过,当她一陷在发热抱枕里,她立刻就沉溺于这份软热的触感。
“呼……”她安心地合上眼睛,喉中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总悟低着头,柔软的栗发垂落,遮挡了他的表情。
若是阿迦叶现在是清醒的,一定会吓哭吧?因为,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正翻滚着仿佛要将她吞噬的血海浪潮。
“糟糕了。”总悟低声喃喃。栗发微拂,他的五指笼着自己的右半边眼睛:“真的是,太糟糕了吧……”
土方望着他,摸出烟盒。
真选组的副长看似与往常一样。不过,山崎却注意到,他从烟盒里抖出香烟时,抖了至少三次,才将香烟咬在嘴里。
他并未在室内点燃,而是将外套搭在肩上,往室外走去。临走时,他拍了下总悟的肩。
“她的情况稳定,是好事,并不糟糕。总悟,加班辛苦了,你忙了一天,现在去休息吧。”
垂落的发丝间,总悟那对暗红的眼睛瞟着土方,缓缓阖起。
他们出了门。
灯火摇曳,拉长了两道影子。宿舍回廊的檐下,土方与总悟背向而行。
山崎关掉灯,在廊上回头。
月光下,雌性夜兔面容安详。
门缝渐窄,他静静凝望着阿迦叶。咔哒,移门合上,回廊上仅有山崎的背影。
他轻轻叹息,声音微不可闻:“副长,这次我站在冲田队长那边。这确实,是最糟糕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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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真选组,庭院。
“嘿!哈!嘿!哈!”
雄浑的呼喝从队士们的胸膛吼出。他们挥舞木刀,赤裸上身,汗滴顺着山岳般沟壑的脊背淌下。
一位队士的腰有些软下,一柄木刀霎时狠狠拍打过来。
“再来一组!不准偷懒!”土方的眼中闪着凶光,“把这个当成战场!你们要是遇到敌人也敢这幺松散,不如现在就给我切腹自尽!”
“哈呼,早上好~”
刀子般冷酷的训斥声中,忽地飘来一声软和的哈欠。这声音宛如轻柔的羽毛,拂过队士们的心脏。他们手臂僵硬,动作停得整齐划一,数道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声源。
雌性夜兔睡眼迷蒙,她揉着眼睛,全然未注意到自己的襦袢是如何凌乱。睡歪的银发垂下,拂过她那白玉般润泽的香肩。胸口衣襟半开,柔滑的隆起丰满诱人,几乎半透明的织物下,还隐隐有两朵俏艳的红梅。
剧烈运动后的雄性生物,肾上腺素都突破了基准值。一时间,咽口水的声音一片,队士们眼睛都瞪直了,不少甚至胯下也微微鼓起。
“这、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您的芳名是——痛!”
一位队士蹭了过去,脑袋却被木刀狠狠敲了下。
土方的眼神阴森:“敢因为这种事就中断训练——都给我切腹自尽去吧!”
尘土飞扬,哀嚎与惨叫遍地。
轻柔的声音响起:“早上好啊,夜兔小姐。”
山崎的脖子上挂着毛巾,他擦着脸与胸膛的汗珠,微笑着向她走来。
阿迦叶唔了一声,那对绿宝石的眼睛里仍然蒙了一层迷雾,看起来仍在半梦半醒。
她困惑地望着被教训的队士们,又伸手触摸山崎的胸膛。她滑嫩的手打着圈抚摸,丝毫未察觉到他忽然的僵硬。
“你们都没有穿衣服……”她喃喃着,“是【规则】?啊、那我也不能穿衣服呢。”
说着,她竟是解开本就松垮的腰带,酥胸即将春光乍现。
“夜、夜兔小姐!”
山崎额上冒着冷汗,双手紧急拢住她的衣襟。又听啪的一声,一只手将营养剂的针筒扎入她的后颈。
“唔嗯……”她小声呻吟着,拽着腰带的手安分下来。
山崎松了口气,视线转向她身后的人:“多亏你了,冲田队长。”
总悟嗯了一声,他一手抓着营养剂,另一手擒着《饲养手册》的书页,眼睛聚焦在文字之上。
清晨,他本来也该在训练部下,但此时他却行装齐备,外套布料光亮如水,领巾洁白如雪,金扣整齐得如同士兵列队。
山崎眨眨眼睛:“咦?你今天的预定有外勤吗?”
总悟低头看着手册,语气极淡:“土方的临时命令,调度一番队去巡逻,加强江户的警备。”
山崎微微睁大眼睛。
巡逻任务,通常是分配给四到六番队的。一番队的任务,从来都是血肉飞溅的突击。能动用到他们去巡逻……
山崎望着阿迦叶,眼神微暗:“是因为她吗?”
“谁知道。”总悟说着,瞟向山崎,“土方给你的新命令呢?”
他愣了下,一笑:“冲田队长,夜兔小姐没有睡醒,你好像也没有睡醒哦。”
总悟的眉抖了下。
山崎退是真选组的监察,他不属于任何番队,也没有任何部下。他外刺情报,内监队务。和番队收到的公开命令不同,山崎的一切行动均严格保密,只汇报给他直属的真选组副长。
总悟并没有忘记这回事,他会探听山崎的行动,只是因为……
“山崎,总悟一直很清醒。”土方的声音低沉。他赤裸上身,扛着木刀,身后是一片倒地的队士。
真选组的副长瞥着总悟:“是这样没错吧,真选组的一番队队长?”
总悟并未回答土方,只是啪的合上《饲养手册》。
扎在阿迦叶脖子上的营养剂慢慢见底,总悟拔下空管,戳了下她的脑袋:“醒醒,24642号犯人。”
“呜嗯~~~”雌性夜兔的唇中吐出撒娇般的呻吟,她微微晃着头,绿宝石的眼睛渐渐明亮,“我这是……咦?”
在阿迦叶的视野里,三位警察目光沉静。
有一瞬,她忽然觉得,他们如同草原上的狼群,耐心地守在兔子的洞口,等她一出来就要咬断她的脖颈。
她因这奇妙的想像而感到莫名其妙,但更奇怪的是,她现在竟然站在蓝天底下。
白云悠悠,太阳高挂天空,将大地都铺满了暖洋洋的金色。
阿迦叶傻呆着,山崎在她的眼前晃晃手,忧虑道:“还没醒吗?啊,说起来,夜兔是不是不能晒太阳?”
她摇头:“我不怕太阳的,大概,因为我是半夜兔半人类。但是,咦?我,不是在牢房里吗?难道、难道说——”
阿迦叶几乎快哭了,急得要命:“我、我没有逃哦!绝对没有逃!逃狱、我和你们约好了不会逃的,所以、所以——”
她脑袋一沉,大手柔软,温热地摩挲着她的头顶。
山崎的注视柔和:“夜兔小姐,你昨晚梦游了。”
她一惊,犹豫道:“我不会梦游的呀,蝎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呜、是换了陌生的环境吗?”
她的脸颊微红,羞愧地绞着手指:“那个、下次,我睡着的时候,请把我绑起来吧。”
“不需要。”土方说道,“你即使梦游,也没有离开真选组的范围。你不喜欢牢房的环境,但在队舍里可以安静地睡着。既然你不会逃走,之后关押你的地方,就转移到队舍。”
“哦……”她讷讷的,迟疑着,“这真的可以吗?我是犯人,警察没有必要对犯人这幺好……”
“你是犯人,就给我听从警察的命令。”总悟说道,“叫你转移就转移,哪来那幺多废话。舌头,不想要了是吧?”
舌头……阿迦叶一僵,昨日的拷问让她立刻捂住了嘴巴:“对不起!我会住在队舍里的!”
嘀嘟,收到短信的声音。总悟从裤兜摸出手机,划了几下,瞥向土方。
“3区的线报,有蠢货持枪挟持人质。”
土方眯起眼睛:“3区吗?难道是昨晚……山崎,你继续按原计划执行任务。总悟,你和我一起,带一番队去3区。”
“是!”两道重叠的声音。
土方依次披上衬衫、马甲、与外套,阿迦叶目露担心:“热武器很危险,我可以帮忙、啊,说起来,犯人不应该插手警察的工作……”
他们对视一眼,土方向总悟点了点头。
在阿迦叶的困惑中,总悟从后腰解下了什幺闪光之物。
冰凉的硬物触感,环绕上她的脖子。咔哒声在她的颈后响起。
“呜……”阿迦叶呻吟了一声。
金属的项圈,紧紧束缚着她修长的脖颈。冰冷的质感泛着寒光,与她细嫩的喉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气管的压迫,阿迦叶的呼吸微微急促,湿漉漉的眼睛睁大,闪烁着润泽的光芒。
她不适地甩头扒拉,喉中软和地发出呜咽:“那、那个,这是什幺呀?”
三位警官的喉结,同时滚了一下。这只雌性夜兔浑然不觉,她那副略略慌张的神态,看起来像极了第一次套上了项圈的小狗。
总悟的视线慢悠悠的,细致地欣赏着他的作品:“这个是新款电子项圈,有24小时电子定位功能,以及一键爆炸的保险措施。”
阿迦叶的瞳孔陡然扩张,她张大嘴巴,结结巴巴:“一、一键爆炸?!”
“对哦。”总悟语气自然,却渗人极了。他拿出一个有着大红按钮的遥控器,摩挲着暗示:“只要按下去,你的头就会噗的一下,炸飞到宇宙里。”
阿迦叶的额上流着冷汗。她咽着口水,露出讨好的讪笑:“总、总悟,为什幺要给我戴着这个呀。之前的手铐和脚镣,不是挺好的吗?”
总悟笑了声,故作惊讶:“咦?你不知道吗?遛狗不牵绳要罚款的。”
“哎?”她浑身一僵。
环节的锁链清脆响动,钩子挂到卡在她脖子上的项圈上。
“啊、等等、总悟、总悟——”
总悟的手臂用力,往前走着,阿迦叶的脚步踉跄,几次都差点没能站稳。
山崎搭棚眺望:“冲田队长还是那幺恶趣味啊。”
土方摸出烟来,点燃深吸了一口:“那家伙,基因里应该掺了抖S星的皇室血统吧……喂,总悟。”
总悟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而阿迦叶的眼里则是闪着希望之光。
然而,土方并未看她一眼,只是叼着烟越过总悟,慢悠悠地吞云吐雾:“总悟,警察应当以身作则。遛狗时要注意收短牵引绳,不要让恶犬伤到路人。”
“恶、恶犬?”阿迦叶瞪大眼睛,忿忿抗议,“谁是恶犬啦!我明明很乖的!”
山崎吐槽道:“你重点错了吧?明明该反驳的是狗狗这点才对。”
“啊、对!我不是狗狗、呜!”
总悟用力扯着锁链,她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
“好痛!啊、总、总悟……”
在抖S的恐怖阴影中,阿迦叶擡起头来,瑟瑟发抖。
总悟居高临下,咧开嘴角。
“不跟上主人的步伐可不行啊。来,乖狗狗,让我们开始愉快的晨间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