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狐狸就是师父

晃动火光中，谢清仪突然沉默下来专注看着狐狸灿金色的瞳孔，和记忆里玉惊生那双淡然出尘的金色眼睛有三分相似，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说话、不做表情的时候确实很像，但谢清仪心目中的玉惊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而眼前这只狐狸性子鲜活。

谢清仪没读完青丘史册，只记得青丘在几百年前出了位离经叛道的帝君后裔，古板的旧派长老看不惯他作风，将其逐出青丘后另扶持了一位并不属于青丘纯血一脉的继承者。

后来那位继承者同北海蛟族勾结，试图拿人间威胁仙族争夺权力——凭什幺仙族掌管神族以外的五界，而他们只能俯首称臣。

结果便是北海成了流放之地被镇压，青丘更是死伤惨重，自此从六界除名，落得个覆灭的下场。

玉惊生多少岁，谢清仪也不清楚，据说二十年前无尘见他是什幺样子，如今还是那样。连生辰都是她小时候非要闹着给他贺生辰，玉惊生便随口说了一句：“那便除夕吧。”就这幺定下了。

“你如今，多少岁了？”谢清仪问道，“这总能告诉我吧？”

狐狸想了想：“三百六十岁，但如果算上在这里的时间，大概几千年。”

谢清仪眼睛微微瞪大，狐族的二十岁才等于凡人的一岁，这幺算起来她还比狐狸小上两岁。她还想问“在这里的时间”是哪种意思，但被狐狸转移了话题：“你若不睡，今晚便在这里修炼。”

她确实需要通过修炼把身体自主吸纳的灵气转化成自己的灵力。

随着谢清仪原地入定，狐狸一边往洞口走去，一边体型逐渐恢复成原本的大小，身后总共八条尾巴显现，竟能直接将洞口遮个严实。

青鸾就歇在对面的古树上，开口是位女子的娇婉语调：“你也太宝贝她了，连我都看不得？”

狐狸没说话，闭上眼睡觉。

“你可别忘了，你的九尾是被谁斩断的，整天就知道沉溺儿女情长，还特意将断脊山移过来，分出一魂在这守着她。”青鸾与他认识上千年，也知道这厮油盐不进，眼不见心不烦地飞远了。

只可惜狐狸不知道，谢清仪已经能做到一边入定修炼，一边分神关注外物。神识比眼睛观察得更清晰，以及青鸾的话。

恢复原型的狐狸眉心有一点修长红色，这就与玉惊生一样了。

难怪是让她一无所有猜名字，起初还以为这一层很难，却没想到属于最熟悉的人，就算真的是她想多了也不影响任何东西。

谢清仪修炼完已接近天色破晓，玫瑰色的朝云堆在天边，她从狐狸与洞口之间的缝隙钻出来，在狐狸睁眼的那一刻冲他笑。

“我知道你是谁了。”

狐狸静静看着她。

分离出本体的魂魄被关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但幻境里的时间，于他而言并不会流逝，所以依旧留存了些少年时期的性格。

谢清仪并不想直接说出来，如果早知道玉惊生就是青丘狐族，青丘史册再厚估计都能被她倒着背出来。

她想知道玉惊生的过去。

“我师父会感知到吗？关于你的一切。”谢清仪看着日出轻声问。

“不会。”

谢清仪微微讶异，回眸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面色微红：“你见过我吗？”

狐狸说：“很久以前，见过的。”

这个玉惊生也不问她为什幺猜到自己身份了还要留在这里，谢清仪也不问自己前世是不是跟他有什幺纠葛。几天过去，两个人似乎都把这些事抛在脑后了。

天气正好，谢清仪挽着袖子在溪边紧盯水里游来游去的鱼，这时候就只恨自己不像雪空那样能随手凝水成冰。

一条懒洋洋的大鱼出现在她视线。

谢清仪紧张得屏住呼吸，眼看着这条鱼就要游到她面前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掌刀下去！劈得她手都疼了，大鱼晃晃悠悠地浮了上来。

“我抓到了！我抓到鱼了！”谢清仪抱起足有她小臂长的鱼往瀑布底下跑，激动地喊了一路。

瀑布下落在浅潭激起的水雾之中，有人闻声从水里起身，打湿的黑发贴在后背。谢清仪盯着玉惊生这出浴的画面半晌，才反应过来举起鱼挡在眼睛前面，欲盖弥彰：“我什幺都没看见！”

作孽作孽！大不敬大不敬！

就算这是年轻时候的玉惊生，观念里与她并没有师徒界线，但谢清仪还是自带狗腿心理，只是不叫他师父：“今晚我要吃烤鱼！”

活宝似的，玉惊生无奈笑道：“好。”先前答应她的，如果她徒手抓到鱼就亲自给她烤。

知道她心里避嫌，玉惊生来到岸边，身上的水滴自然而然消失，穿好衣物后拍了拍还在原地以鱼遮脸的谢清仪：“回去了。”

青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惊生在烤鱼，谢清仪将脑袋搭在他肩上打瞌睡的画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回又是少年的声音了：“真刺眼。”

被玉惊生无视：“你那不是还有些红丹草？”

“嗯。”青鸾一愣，反应过来后指着玉惊生恨铁不成钢地“你”了半天，“你不会是要用我的上品仙草来烤鱼？！”

玉惊生擡头看他：“不可以吗？”

“好好好！”青鸾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从灵囊里取出一棵红丹草扔给他。

“要两棵。”

“你给我适可而止！”

感觉再说下去青鸾就要暴走成红鸾了，玉惊生挑了挑眉，当着他的面将那百年才长一棵的仙草当葱一样，毫不留情地捏成粉，撒在被烤得油光锃亮表皮金黄的鱼身上。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喜欢就喜欢，就这幺难说出口吗？”青鸾看着为了防止谢清仪被吵醒，给她周身设下的屏障。

玉惊生勾唇，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微笑：“你该走了。”

“用完就赶人，真拿老子当工具人！”青鸾恨得牙痒痒，踹了一颗石头到玉惊生脚边，化作原型飞走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清仪被香味勾醒，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靠着玉惊生的，顿时清醒三分：“嗯？我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