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意就连温腾的暖炉都化不开,白榆在被窝中被冻醒,睁眼发现天已明,立马哆嗦着起身。
一夜之中也没人来叫她,不知他们两个如何了。
她想着,慌张套上昨晚搭在床沿上的袄子,穿上鞋就往外跑。
可一掀开门帘,她便愣在原地。
昨晚还星罗棋布的营帐,再睁眼就变成了雾气弥漫幽深莫测的森林。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白榆艰难地揉了揉眼。
她还是冲了出去。
只能不停用手挥散开迷蒙的水汽,才勉强看见脚下的路。林木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知自己在往哪处跑。
浓重的森幕后突然现出一个人影,白榆像是找到了方向。可穿透重重迷雾后显现在她眼前的竟是悬崖,和站在悬崖边的周羡安。
“周怀!”她喜笑颜开,加快步子跑去,却被土中的石块绊了个跟头。只此功夫,一支箭镞从她身后飞来,直直刺入眼前人的心脏,巨大的推力连带着他的人一并跌落悬崖。
“周怀!”白榆扑到崖边,只能望见深不见底的峭壁。
一时间怒不可遏,她狠狠瞪向身后,想瞧清罪魁祸首,又见贺季旸背手从林中走出,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
还不及让她思考他会否是迫害周羡安的凶手,又横空一闪寒光,利刃笔直地刺穿了贺季旸的脖颈。
“不——!”
白榆猛然睁眼,眼前还是营帐的棚顶,厚重的被褥还压在身上,而她哪里还有还没什幺凉意,就连耳后和颈下的发丝都被汗濡湿,焦灼地黏在皮肤上。
她从床上弹坐起身,梦境是那幺真实,只是床沿并未摆好那件豆绿色的袄子,就是被血糊透的那件。
经久不能平息噩梦,她强忍着头晕目眩下了榻。
白榆并不知晓昨夜自己昏迷后都发生了什幺,因而直接跑去了事发处。才到营帐外,迎面就撞出一个小厮,高喊着:“主公醒了!快去叫大夫!”
她亦有些激动,小跑进了帐内。
入目只有贺季旸一人。他看到她来,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光恰巧被她捕捉到。
昨晚她琢磨再三后出口的称呼,他拉住她的动作,没精力去想也就罢了,这氛围再细品来属实有些费解。
从前的沈星悬或许不明不解,但现在的白榆,从来都是情爱中的上位者,她如何会看不出贺季旸对她有着怎样的感情。
可自她来到这里开始,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上过。
白榆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尽力压下自己的粗喘,面色尴尬地站定在榻边。
贺季旸知道她因为称呼之事而为难,因无力而艰难地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
“沈妹妹。”
他的声音甚至只游离在气音之上。
“你便...如昨晚那般唤我,好吗?”
白榆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哀求。他实在是过于害怕被她拒绝、推远,即使在六年艰辛的重逢里。
记忆中芝兰玉树的少年,尽管只是一点卑微,也量谁都会惋惜。她立马蹲下身扶在榻沿,双瞳剪水,唤道:“季旸哥哥,你好些了吗?”
贺季旸试探性地缓缓复上她的手,白榆垂眸看向两只交叠的手,又看向他,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他接着握住了她。
白榆看见,他正迫切地渴求自己。
门口传来声响,两只手迅速分开,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各自的地方。她狼狈地站起,转过身面朝门口,看着匆匆忙忙冒着热气的大夫赶了过来。
她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要如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