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州。
空气中,传送阵法猛地展开,杨清灵的肉身从中跌出,摔落在地。
女子珍爱无比的花环随之从头顶脱落,掉到不远处,瞬间枯萎殆尽。
手臂尚未结痂的伤口,被再次顶破,随后,一只小肉虫踩着她的血肉,从中爬出。
尹茵茵伏在苍州的土地上,无比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这里是,裘止仁所在的位面。
树影、风声与青草香……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如此沁人心脾。
过去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止仁……我来寻你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踌躇犹疑。她要与他四目相对,好好地告诉他——
她爱着他。
尹茵茵向前爬行,然而,体内残余的邪崇黑雾却蒸腾而出,沿着她前进的路线,留下一长串恶秽的痕迹。
看来……与修仙之人同理,穿梭位面后,尹茵茵修炼的术法也被天道剥离而出了。
不过,对此刻的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想再见一次裘止仁。
刚要继续前行,尹茵茵的余光却瞥到了趴倒在地,悄无声息的杨清灵。
如今的她,只剩一具空壳般的肉身了。
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也许,在某一瞬间,尹茵茵的心中,也对杨清灵产生了愧疚与怜悯。
但是,她还是决绝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年,裘止仁走时曾说过,他是苍临山七魄教的教主。
肉虫一般的尹茵茵,伏在来往修真者的脚边、案上、杯旁,不停收集着关于七魄教的信息。
虽然,她总会被人不耐烦地扫下台面、一脚撇开,但她还是感到十分欣喜。
因为,她终于摸清了前往苍临山的方向。
小肉虫日夜兼程、不知疲倦地爬行着。
那双近乎失明的眼睛,却时常仰望苍穹,唇边满是笑意。
止仁,我们望向的,是同一轮太阳。
日光洒在尹茵茵的身上,好像洗净了她过往的一切丑恶,让祸世鬼姑母变得,只看得见希望与光明。
她终于来到了苍临山。
七魄教的大门前,有三两魔教徒懒散踱步,似乎是在晒太阳。
忽然,几人一怔,猛地绷直身体,两眼放光,毕恭毕敬道:
“教主!”
“拜见教主!”
一身布衣、头戴斗笠的裘止仁两手插兜,缓缓而来。他似乎也正享受着午后的暖阳,因此表情出奇柔软,悠闲地向教徒们点头示意:“嗯。”
在尹茵茵眼里,那懒洋洋的神情,与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嗯”,却比洗涤铅华的阳光更为纯澈。
他是她的一切。
她为他而活。
小肉虫浑身激颤,几乎发狂似的向前飞快爬行,银铃般的嗓音颤抖着,变得尖锐刺耳:“止仁,止仁——”
忽然,一只脚掌擡起,踩了下去。
只是瞬间,尹茵茵便被某个魔教徒,在不经意间,踩烂成一滩肉泥。
“嗯?”那教徒奇怪地动了动脚,“我好像踩死了一只虫。”
“刚刚突然怪叫的那只虫吗?”另一名教徒随口问了一句,便将其抛在脑后。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尹茵茵看着那只踩踏而来的脚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她持着一根小树枝,不自量力地刺向杀了她父亲的妖兽合寙。
被激怒的妖兽擡起巨掌,向她拍来。只一击,她便必然尸骨无存。
这种绝望的感觉,多幺相似。
可是,当时,她被裘止仁揽腰挽起,救上仙鹤脊背。
而这一次,她却在他面前,彻底变成了一只肉泥状的死虫。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她爱着他。
然而,尹茵茵不知道的是……
由于她强行夺舍杨清灵,发动传送阵法,这一次的穿梭位面,发生了些许的时空扭曲。
她在最后一刻遇见的裘止仁,其实要年轻得多,刚刚当上七魄教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此时的他,还没有厌倦杀伐,一心想着归隐;
他还没有跟着杨清灵穿梭位面,一同治水;
自然,此时的他,也没有救下过,那个灰头土脸、浑身颤抖、哭泣着刺向妖兽合寙的平凡女孩。
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尹茵茵。
然而,鬼姑母在苍州大地上,留下的那一串邪恶痕迹,却再也无法抹除了。
蒸腾的邪崇黑雾渐渐侵蚀起大地、花草、树木,直到化作一汪巨大的“祸世池”。
多年以后,妖兽恶犬与凶狐途径此地,突感口中干渴难耐,便喝了池中黑水。
不久之后,恶犬凶狐开始交配,无数子嗣化为妖兽军团,四处屠戮。
此情此景,简直与邪崇、鬼姑母造鬼子鬼女为祸世间的惨状如出一辙。
在那之后,苍州被冠上了“死地”之名。
而那对挺身而出,拯救无辜苍生的蔺氏兄弟——
则在讨伐妖兽巢穴的途中,无意间发现了这汪漆黑的“祸世池”。
少年蔺启、蔺弘二人,在走投无路之下,借池中恶水修炼,终于在丹田处凝结出道种“祸世”,成功跨境界击杀妖兽之王,凯旋而归。
而蔺氏家族、天极宗与兽人奴等种种因果,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