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的修罗场

我和六七个同事一走进大排档顶棚的灯光之下,我就感觉到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坐下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弟弟的微信消息。

【马西:姐姐!】

【我:?】

【马西:擡头!】

我立刻明白他也在这里,四处望了望。

【马西:左边左边!!】

我朝左一偏头,就看到了隔着一桌的位置,弟弟从桌下伸出半只小手,悄悄跟我打招呼。

他的小动作被旁边的几个小女生敏锐地捕捉到了,立刻有人出声询问,还有人朝我这边投来探询的目光。弟弟神色慌张地摇头摆手,却更加激起了同桌人的兴趣,投过来的视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闹出这样的动静,我这桌的同事们也发现了端倪。

“小章你有朋友在那桌啊?别管我们,去打个招呼呗。”刘明明开口道:“那边看起来都是小孩儿啊,是你弟弟妹妹?”

Leevi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面前的玻璃杯   ,我感觉到他的眼皮朝马西那桌的方向擡了擡。

“是、是弟弟。”我局促地回应。

我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收到的消息。

【马西:姐姐,我可以说我认识你吗?】

我极不情愿,但感觉再不做点什幺的话,两边都收不了场。于是我对同事们说:“是我表弟在那桌和同学聚餐呢,我去打个招呼。你们先点单,我马上回来。”

“哈罗马西!这幺巧你也在这里!”我摆出热情洋溢的表情,也许有些过分夸张了:“大家好啊,我是马西的表姐。”

桌上马上响起一片稚嫩的“表姐好~”。

在这些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中,吃过了生活苦头的马西看起来更成熟几分,但却并不显得突兀。毕竟是同龄人。这份不多不少的成熟,也许让他花季少女眼中尤其多了几分魅力,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他身旁的几位女生对我笑得有些讨好。

弟弟被别的女士觊觎了,但是我却意外地并不恼怒,反而觉得他与她们在一起要显得和谐得多。

“这样吧,今天这一顿姐姐请你们吃,你们以后多多照顾我家马西哈~”我看着这帮小孩子桌上的杯盘狼藉,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以海鲜大排档的亲民价格,就算他们再来一场也不会超过两千块,我于是作了个大方。我是相信运气守恒定律的,不是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的那种守恒,而是说分给别人的运气最终还是会回到你这里。今天拿了那幺多奖金,不多花一点出去我都觉得良心不安。

桌上的小孩们哇成了一片,叽叽喳喳地“谢谢姐姐~”。马西急切地想要站起来,似乎想阻止我,我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Hey,   you   are   alright?”

Leevi的声音突然从大排档的嘈杂中切了进来,我转头望去,冷不丁对上一张尺寸过大的西洋脸,还有一双蓝过宝石的双眼。

我下意识地退开半步,与他拉开正常的社交距离。

“Yep   I’m   going   back,”我出于礼貌被迫加了半句:“you   wanna   meet   my   cousin?”

“My   pleasure   !”

我极其不情愿地为二人互相介绍了姓名,英语仅限于“hello   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s   and   you”程度的弟弟显得有些窘迫,Leevi则是一如既往的社牛。

他绕过我去和马西握手,擦过我肩膀的动作亲昵得十分刻意。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立刻明白了他是在吃醋。

是的,在曼大的Leevi也许床伴众多,但是并不妨碍他偶尔表现出醋意。对我,或许也对别的女人。

而Leevi吃醋的方式十分迷人。

有的男人吃醋的时候会为难女人,而Leevi正好相反。他会极其小心眼地把自己吃下的醋,成倍地灌回让他吃醋的男人嘴里。

就像现在这样。

桌边适时响起了询问:“马西,这是你姐夫吗?是外国人诶!好帅哦~”

马西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我果断开口,将这场只有当事人察觉的战争掐死在摇篮里:“不是哦,是我的同事。我们先去吃我们的啦,你们玩得开心!”

我连忙推着Leevi往我们项目组那桌走。

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还抱怨道:“急什幺,我都没来得及留下电话号码呢!”

我没好气地凶他:“哪能让你祸害那些花季少女!说不定还未成年呢。”

他玩笑般地看着我:“你不会是吃醋吧?”

贼喊捉贼!

一番大快朵颐、推杯换盏之后,大家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Leevi突然说他把手机忘在车里了,要我陪他去停车场取。我懒得动弹,让他自己去。他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可能会走丢。赚足钱之后的我格外善良,答应陪他走这“危机重重”的一百多米。

“你站那儿干嘛,不是来找你的手机吗?”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萧瑟的寒风让我的善良余额不足了。

Leevi笑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漆黑的夜色中点亮出一块方形的屏幕:“好像找到了。”

“You’re   kidding   me   ????”我皱起眉头。

“No,   but   I   wanna   kiss   you.”

两根结实的手臂,以壁咚的姿势将我压倒在车的侧面。

他的胸膛在我眼前砌成了一堵墙,木质香的古龙水味道与秋风合谋,丝丝缕缕地钻进我鼻间。

“May   I   ?”

Leevi依然是那个Leevi,那个在和你做了成百上千次爱之后,依然会在亲吻之前征求你许可的Leevi。依然那幺绅士又色情。

这样的时候,拒绝显然不是可选项,但我也不愿意落入他的单选陷阱。幸好,我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应对这种场面,擡头主动吻向他。只是毫不意外地,被他瞬间夺回主动权。

我被他紧紧压在车身上,悬空的后脑勺被他宽厚的手掌稳稳托在掌心。两具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毛衫摩擦取暖,残留的酒香在我们的唇齿之间蔓延交换。我脑海里那点若隐若现的酒意被瞬间引燃,让我陶陶然,醉倒在他无边无际的湿吻之中。

当我们从漫长的唇齿缠绵中渐渐苏醒过来的时候,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我们鼻尖相抵,感受着对方炽热而纷乱的鼻息逐渐变得平缓。

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暧昧的沉默:“和我接吻的时候,你在想什幺?”

“什幺也没想。”我说。

其实什幺都想了一点儿。想曼大生活的碎片,也想刚刚肥嫩多汁的烤牛油,想撕掉他的西装跟他就地大干一场,也想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那你呢,你刚刚在想什幺?”我回问道。

“我在想……”他的笑容变得狡黠:“如果你的表弟看到我们,会怎幺样。”

“什幺意思??”。

他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我噤声。我于是隐约听见了遥遥传来的呼唤声,是马西一边叫着“姐姐”一边找过来了。

我心跳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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