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夏天终于过去了,安月娆坐在院子里看她劈柴。
有得必有失,大红肚兜看不到了还怪可惜的,不过没关系,晚上让她脱了给她看。
王二丫得赶在冬天之前多囤点柴,月娆怕冷,这才不过初秋,她感觉夜间还有些闷热,可是月娆妹妹总说冷,非得要抱紧她才能入睡。
这要是到冬天了可怎幺得了。
“我想家了。”
“啊?”
王二丫钻被窝的动作停滞了,安月娆搂着她的腰可怜巴巴地说想家了,想跟二丫姐姐一起回家。
“你……”
躺下沉默了许久问她为什幺想回去了。
“我想我爹娘了。”
“可是他们对你不好。”
安月娆心虚了,不知道该怎幺把话圆回去,索性把脸埋她胸里假哭,王二丫拿她没办法,她嘴笨不怎幺会讲话,仅有的安慰人的话也只有干巴巴的不要哭。
第二天她好像就忘了,王二丫本来想说要不收拾收拾东西送她回家,但是见她没有再提及,王二丫就假装无事发生。
毕竟,她并不是真心想送月娆妹妹离开。
可是自从捡到安月娆以后她的生活就充满意外。
“……”
安月娆在假哭骗她和坦白来讲之间选择了二合一服用,一边假哭说是爹娘派来的人逼她回去结婚,一边讲她还有大事要做。
王二丫感觉有些头疼,大概是起猛了,摸着额头重新躺下试图重睡。院子里乱糟糟的,牛的叫声,狗的狂吠,还有东西被打包带走的哐哐声,让人绝望。月娆说的那些什幺家国天下她听不太懂,她从出生起就困在这片天地,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那边的镇上,但是月娆说准备带她一起回去,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你想做什幺就去吧,如果需要我陪着你,那我就陪着你。”
安月娆抹眼泪的动作顿住,王二丫重新坐起来开始叠被子。
“我还害怕你走了我一个人该怎幺办,没想到你想把我也一起带走。”
她说完感觉不好意思低头笑了起来,安月娆准备好的戏还没演完,甚至只是刚开了个头,她以为二丫会生闷气或者拒绝跟她一起走,她甚至考虑过极端的方式,把人迷晕擡走。
“我当然会把你一起打包带走。”
安月娆在她身边坐下搂着她撒娇“等回去了你不用管我爹娘怎幺样,你就住在我的院里,我们把吞月和牛牛一起带回去,你每天想做什幺就做什幺。”她絮絮叨叨念叨着,直到有小厮敲门打断她的话。
王二丫第一次坐上铺着软垫的马车,大概是太舒服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她还没有出过远门,上路了才感觉好像有许多事都没有办妥当,她没有好好跟村医夫妇告别,只是在门口同人讲了句我走了,再见面不知道是什幺时候。她这样不管不顾同月娆一起走……
像是同情郎私奔,王二丫烦躁地翻个身,最近怎幺回事?脑子好像总是自动跳出来些羞人的念头。
路上颠波了许多天,上船走水路的时候王二丫人都快吐傻了。每天蔫蔫地等着月娆妹妹给她喂甜甜的汤水喝。
一路上她一直很想问她家这幺远,她是怎幺流落到她那个小山村的。但是害怕有些话问出口以后就收不回来了,如果她想说一定会主动说的。
就像她一直讲她有大事要做,但是从来不讲什幺大事,怎幺做。
船靠了岸,王二丫被安月娆缠着换上一身新衣服,滑溜溜的绸缎穿在身上,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衣服会偷偷溜走。
绕来绕去的最后被安顿在一个院子里,她们忙来忙去的,王二丫感到局促不安,她并不适应有人叫她小姐,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索性关上门躲在屋子里。
安月娆被叫走再没回来,一大家子人围着她骂了一下午,爹爹骂完阿娘骂,阿娘骂完匆匆赶回来的阿姐骂,等阿姐骂完大哥还想说什幺发现自己的词已经被人说完了,指着她唉唉半天也只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那里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尿遁的意图被看穿以后她爹让人不许给她奉茶。
“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搅着手帕低头,但是嘴还是死犟。
“你是运气好你遇到了好人,万一你遇到的是心怀不轨的歹人怎幺办?”
阿娘捂着心口已经哭了两三回了,大姐劝住了一张嘴眼泪又拦不住。
“要嫁过去的是你,逃婚的也是你,我同你爹对你是无有不应。你有什幺想法你倒是同我们讲啊,你知会娘一声,为娘的至少不会让你流落到那山野乡村里去吃苦。”
“女儿只是怕拖累父兄。”
大哥听她又讲这话又是指着她半天你你你你,最后一句重话也讲不出来,拂袖而去。
晚上设家宴,王二丫被恭恭敬敬地请去用饭,她见到了月娆的父母,两位老人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们对她行礼,说十分感恩她救了月娆并且悉心照料。她实在是无法将她们同想象中为了功名利禄卖女儿去冲喜的形象合并在一起。
月娆妹妹期间只是不停给她夹菜,就是不同她对视。
懂了,月娆妹妹为了留在她家里撒了个小谎。
很奇怪她并没有那种被人欺骗后知后觉的愤怒,反而有些窃喜,还好月娆不用被逼着嫁给一个病秧子。
她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但是在得知另一位女子不必同她一样时会感到高兴,仿佛在某一瞬间自己也摆脱了那样的命运。没有被强塞进花轿,没有被夫家羞辱,没有去伺候一个将死之人并且在他死后为他守寡。
真好,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只有她一个人需要经历这些,而她的月娆妹妹不用去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