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外,女子端跪在地。日头高悬,阳光毒辣,正如殿内的君主想要磋磨她的那颗心。
陈玄清的里衣被汗打湿,脊背挺立,四下有宫人匆匆而过,不敢擡头看皇太女的窘迫。
又过了一刻,殿门打开,李公公走出,含胸驼背的请陈玄清,“殿下,陛下才毕公事,请您移步殿内。”
陈玄清颔首,起身阔步走进殿内,她虔诚至极一般行一套大礼,叩首在地,“儿臣参见父皇,恭请圣躬安否。”
沉香缭绕,案后君王却不语。他的目光仍落在手中书卷上,仿佛眼前人并不存在。
过了顷刻,他忽然开口,“自通州北上,一路有何见闻。”
陈玄清依然做叩首状,朗声回答,“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得如此圣君,实乃臣民之幸。”
座上人听此却是一声冷哼,“同灵藏大师学了四年,依然是这幅德行。”
他说完终于放下书卷,看着眼前这个向来不得他心意的女儿。陈玄清不语,只是将满头珠钗埋得更低。
四年前,皇太女陈玄清心思歹毒,谋害宠妃容嫔,被贬入通州慈文寺,无诏不得出。
四年的青灯古佛没有浇灭她的七情六欲,恰恰相反,跪伏于父亲案前,陈玄清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渴望权力。
...
从含章殿走出,日头依然烈烈,皇上没说几句话便让她离开,陈玄清心底想,父亲确是强弩之末了。
侍女抱竹见主子出来,忙两步上前撑起纸伞遮阳。陈玄清转头对她一笑。才下几节案阶,便见两位男子迎步走来,行至跟前,两人恭敬行礼,“见过太女殿下。”
她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人。这两位便是她的族亲堂哥,她父亲属意的储君人选,陈玄朗,陈玄辉。
四年,两位堂哥伴于父亲身侧,不知是怎样谄媚讨巧,竟能让他放弃唯一的子女,连皇位都想拱手他人。
不过父亲本就不喜欢她,若不是母亲,怕她连这个皇太女的名号都得不到。
玄清笑笑,“本宫才回京,这就遇上了。”陈玄辉擡起头,陈玄朗却先一步开口,“今日陛下宣我等觐见方才入宫,平日里长安府事务繁忙,并不常见天颜。”
玄清上前一步,赤金宝石步摇刺眼夺目,亦如她此时含笑模样,“堂兄不必见外,一家人,玄清不在堂兄能替我尽孝床前,我心里也甚是安慰。”说罢,她绕过两人,“既是父亲召你说话,那来日玄清再登门与表哥长谈。”
两人对着她的背影行礼,直至身影消失,才转身走向九重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