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2

感情里有饿的人和渴的人。

按理说,渴时寻水,饥时觅食,是人的本能,但食物易得,爱人难求,有时也只能拿情欲将就。

饿了无食可觅,找瓶水喝,倒也能填饱肚子;若渴了找食物吃,只会愈发干渴。

宋柠心清楚自己是渴,而非饿,但她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

这个决定她斟酌过很多回。

如今天一般的发情,她上演过三次。美国见面的那趟,是时北回应最强烈的一次。

硕士毕业前夕,宋柠心把任清扬有关的东西该扔扔,该烧烧,搬出了他所在的公寓。

收到毕业邀请函时,她认真思考了一遍人生。

本科时有任清扬一起,她没觉得孤单,到硕士读完,思及花掉父母那幺多钱,现在读博也能挣点钱,不如请爸妈来参加,让他们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计划很好,执行力也ok,提前小半年办这事,并计划了详尽的旅行。但最终他们没能来。她母亲福建人,父亲东北人,这些年做生意大起大落,虽然找了专业中介解释流水,面签仍是直接拒了,理由都没给。中介的说法是美签常拒人,他们可以再试一次。

但宋栾树先放弃了。

他出言安抚女儿,让她找个朋友陪她参加,机酒他包。

说实话,父母情况稍微有点复杂,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因为拒签,她妈难过得两天没能睡好。若没有幸福的毕业照交给父母,他们应该会更难过。

宋柠心在好友群里假哭了两天,最后时北来了。

他忙一阵闲一阵,那阵正好闲,又有美签,这个空缺舍他其谁。宋柠心得到准信上蹿下跳,准备了一张狗窝给他睡。

也不能怪她吝啬,宋柠心租住的一个卧室加一个小厅虽然价格不菲,那厅却是个三角形,连电视都放不下,更别提标准的床了。这里很多穷留学生会去超市买便宜且大的狗窝,足有72英寸,完全能睡下个成年人。她想好了,等时北走了,再买条狗,这狗窝也算物尽其用。

时北来的前三天她不眠不休开车带他到处玩,每天只睡四小时,一路上全是她在说话。开到休息站,他非要停车去买水:“你说这幺多话,不渴了吗?”

宋柠心哪里会累,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他:“我太久没见人了,你让我一次性说个够吧。”

晚上到家,照理该累死了,宋柠心那话匣子仍然关不上。

最后说到无话可说,便开始乱哼哼。

就算发出无聊的声音,也不愿让空气静下来。

时北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宋柠心否认,非说心情很好。

拜托,这三天,她没有一刻脸上不在笑。

他问为什幺冰箱上没有任清扬的照片了?

宋柠心说人死了,就没必要留着了。

空气有点安静,时北仔细确认她的精神状态,想问死了多久了,话到嘴边换成:“那他还会活过来吗?”

宋柠心:“人死不能复生你不知道吗?”

他一动没动,沉默地看着她,一副要翻旧账的样子。

宋柠心坐以待毙,准备好接受他无情的嘲弄。谁知,没一分钟,他倒狗窝睡着了。

怪只能怪宋柠心任性,没给他倒时差的空隙。

以前她赖在他家看偶像剧,他经常倒在旁边睡觉。她电量强,他电量弱。宋柠心习惯了,时北也习惯了。

次日,时北系统开机,接回昨天的聊天情形,问宋柠心:“这就是你剪短发的原因吗?”

宋柠心摸摸齐耳的短发,没接上线路:“什幺原因?”

他醒了把脸,将沙哑未醒的声音压进掌心里:“藤堂静。”

谁?

藤堂静?好古早。

宋柠心倏然笑了。难怪他老盯着她的头发。

十七半岁的宋柠心窝在电脑前重温《流星花园》,曾说过以后失恋了一定要剪短发,要像藤堂静一样,去发明志,威风凛凛!她把藤堂静当众剪头发的镜头来来去去看了二十遍,生出无限崇拜。最后不仅是她自己,连时北也记住了那出戏。

他还不阴不阳地鼓励过她:那你早点剪。

宋柠心笑:“你居然记得这……”

再擡眼,他也在看她。像是在等答案,又好像并不在意答案。

岛台堆满了超市纸袋,隔在两人之间。

宋柠心伸出手,将他睡成鸡窝的头发揉得更乱。时北也正好伸手理头发,两只手轻轻打在一起,画面一时芜杂又暧昧。

第四日,他们倒在狗窝,头挨头休息了一天。身体离得不远,毕竟窝就这幺大,但也挨得不近,约莫两拳。

是的,他们有意稍稍保持了些距离。

第五日,一室一厅无比拥挤。貌似如何移动都会碰到他。

毕业典礼前一天,宋柠心问及拍照技巧,她是左脸好看还是右脸好看,他皆对答如流。宋柠心惊喜,没曾想聚会随口下的两句指导,他记得如此牢靠。

她兴冲冲列出校园热门拍照清单,准备挨个留下美照,刷爆朋友圈。

礼堂仪式开始前,同学们眼睛很尖发现生面孔。按照礼貌,肯定不会问,但好奇如何藏也藏不住。宋柠心作为平时什幺玩笑都能开的人,那一刻却没能打趣这位帅哥会是她下个男朋友。

她不想解释太多,便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Best   friend.

嗯。

清单上的地点如愿打卡。唯一的意外是时北拍照技术太好,被一波外国同学蹭了相机。他拍完宋柠心便给其他同学拍,没一会,大家还有模有样排起了队。有个外国同学特别嗨,举着宋柠心的清单夹指尖摇晃,跟导游似的,大喊next   one!

宋柠心催时北交接相机,她想跟他一起在苏州楼*前合影留念。

时北低头盯着摄像取景框,拇指点动,前前后后调整参照值,删除废片,心不在焉地说了句等会儿吧,便与大家一道走了。

毕业散场,累如牛马。

宋柠心试图回忆那晚情形,是谁先靠近的谁,是谁先解下的第一颗扣子,是谁先剥落的第一件衣服。

无奈,回忆反复启动,皆以失败告终。光记得照片量巨大,导入电脑需要两三个小时。

进度条等待期间,他们歪在那张狗窝里,听着西雅图烦人的雨点敲打玻璃,皮肤间摩擦出压抑不住的欲望。那股欲望如雷声般低沉回荡,将思考压在了行动之下。

时北的吻断断续续落在颊侧,落在额角,落在颈间,偏是没深入她的呼吸。她试图循着鼻尖捕捉,都被他巧妙地躲了过去。

她朝那滚动的喉结轻吻上去,问:“要不要喝点酒?”

“为什幺喝酒?”他的嗓音在她耳边震颤。

“因为……”那是个调情的时刻,宋柠心声音化成一滩水,绕着他的呼吸打圈:“我想酒后乱性。”

像溺水之人透不上气,呼吸停滞了一瞬。

时北单手抓着衣服下摆一掀,扯下T恤,动作间充满不耐烦,丢掉T恤的同时俯身用力掐住她的腰:“你要的只是性吗?”

他的指腹和掌心有层薄茧,滑至腰际,酥酥痒痒,激得宋柠心尾椎骨宛如触电,脚趾不由自主绷紧,继而蜷缩。

“反正现在要的是它。”此时此刻,就是它。

蛰伏的灰尘被两人动作间的气流带动,此起彼落的深喘立体声催发情欲,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对方腰腹的崇山峻岭间,有根沉甸甸的东西往下坠,一擦一碰中,那东西如山体滑坡,在她小腹重重砸了两记。

宋柠心确信这晚会发生点什幺,谁知,衣服脱到一半,时北推开了她。

那晚的呼吸犹如叹息,在耳朵边衰唱了五年。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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