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秋,顺德帝驾崩,传位于皇七子赵忱,依祖宗礼法于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赵忱身边的末等宫女,轻水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御前掌事姑姑,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少人上赶着巴结她,送东西的,使银子的什幺都有,就连那些达官贵人也有想拉拢她的,盖因新帝后宫空置,这些人是想向她打听赵忱的喜恶,避免日后将女儿送进宫来犯了忌讳。
原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谁能料到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这皇位却落到了名声不显的七皇子手中,赵忱的生母只是御花园里侍弄花草的宫女,并不受宠,他自幼在冷宫长大,性子阴鸷寡言,独断专行,唯有轻水还能在他跟前说上两句话。
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是从前二人相依为命的可怜光景,只是赵忱不喜那些奴婢近身伺候,于是这种服侍更衣的活又落到了轻水头上。
“这些琐事不用你来做。”
轻水伺候赵忱换上了新制的帝王冕服,抚平每一处褶皱,仔细查看着是否有不合身的地方。
“奴婢做惯了的。”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柔,赵忱盯着她后颈露出的那段雪色肌肤,喉咙滚了滚,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轻水,我现在是皇帝,和从前不一样了,你想要什幺我都可以给你,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轻水还是笑,从他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激动,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从一个冷宫皇子到如今的帝王,其中的艰辛可以想见,她也都看在眼里。
“殿下,您的赏赐足够丰厚了,奴婢的屋子都要放不下了,不过,奴婢确有一事想求得殿下恩典。”
她还是习惯唤赵忱殿下,赵忱也不纠正她,他喜欢轻水和自己提要求,这样才让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有价值。
“你只管说。”
想立轻水为后,那些老顽固确实麻烦,不过也不难办,只消将其中叫嚣得最厉害的处置了,杀鸡儆猴,量他们也不敢再反对。
“殿下,奴婢想出宫。”
赵忱不以为意:“就这事啊,也值当你说个求字,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带你出宫游玩。”
“殿下,奴婢的意思是宫女出宫归家。”
“你说什幺?”赵忱呼吸陡然急促,神色一僵,但还是很快恢复如常,“是谁给了你气受,才让你想离开?”
轻水摇摇头:“奴婢已经二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当娘了,奴婢也想出宫和家人团聚。”
“而且、而且奴婢进宫前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一直等着我……”
轻水声音渐小下去,脸上适时露出一抹羞赧,赵忱觉得碍眼极了,强忍着身体里想要杀人的欲望。
未几,竟是缓缓笑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轻水将未来都安排好了啊。”没有他的未来,和另一个男人白头偕老!
不能吓着她。
赵忱面上关切道:“你跟了朕五年,劳苦功高,不若朕再赐你一些黄金良田、一座府邸,就当是给你添妆,如何?”
这话轻水听着有些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唤了一声陛下谢恩,没再说什幺推辞的话。
伴君如伴虎,赵忱如今是皇帝了,她这个象征着他从前不堪落魄的存在,也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