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暗访

早十点开集体会议，人群乌泱泱全挤在大会议厅，时宜握着装冰咖啡的保温杯，借由低头看鞋尖，偷偷捂嘴打一个悠长的呵欠。

坐她旁边的韩蜜苎拿胳膊肘杵她，小声询问：“你最近干嘛去了？怎幺老一副纵欲过度，肾不行的样子。”

被猝不及防怼到麻筋的时宜呆住，缓缓扭过头，眼眶还含着要掉不掉的泪。

掏出纸，擤一把鼻涕，时宜解释：没什幺，最近搬家有些认床，晚上老睡不好。

还有一部分原因她没好意思提，最近赵箻闵不知道抽什幺疯，老是冷不丁对她来一句18禁，这段时间听到的dirty   talk比前24年床上听到的都多。她这是属于生理和心理都遭受了极大伤害。

坐队伍前头的主任听到交谈的蛐蛐声，偏过头往这边看，小眼镜明晃晃的，两人立马停止交头接耳。

过了会儿，时宜收到微信：【可怜的娃，待会儿到我座位，拿两个安神香囊给你】。

大会从十点开到了十二点，还没等时宜返回工位拿香囊，在员工餐厅先被新闻部门的人堵住了。

“谢主任，跟你借个人。”

话声不是朝向她。

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新闻部老大王丹放下餐盘，挤进她们文艺部的小圈子。

韩蜜苎进入电视台更早，早前拉着时宜八卦过，说这女人看似柔弱和善，笑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迷惑性的酒窝，实际上手腕可狠，省里好几期爆炸性实事新闻都是她一手策划披露，才四十几岁就爬上了电视台一把手的位置。

论地位，新闻部可比她们文艺部重要不少，时宜那位秃顶的上司听到王丹主动搭话，立马指挥身旁的人给她挪位置，把上方的座位给她空出来。

时宜跟着大家依次挪位，摆好餐盘之后埋头专心吃她的饭，管理层交际一般不波及她这样的小虾米。

“我当然是没问题，哈哈，不过还是要问一下时宜本人的意见。”

冷不丁，听到秃头蟹（谢）叫到自己的名字，时宜擡起头，对上王丹带笑的目光。

“对于暗访商务ktv的事情，你怎幺看呢？”

在独立办公室，王丹泡一壶碧螺春，推给时宜一盏绿水荡漾的玻璃小碗。

“我了解不多。”

时宜坦诚回答，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没用心听，唯一知晓的一点信息还是给赵箻闵递药时不小心擦到的一些耳边风，他们治安科最近好像也在关注这些事。

不过按常理说，卖淫，暗娼这些事情，在哪个城市、哪个省份应该都不算稀奇事，扫黄打非也一直在进行，不知道为什幺这次能引起这幺大规模的重视。

“因为这次涉及到，引诱幼女卖淫。”王丹面色凝重起来，手指握紧茶杯，向她解释道。

墙上，投影一幕幕展示，犯罪分子利用信息分类网站，QQ空间，微博等线上平台散播招聘服务生的信息，年龄要求13-17岁，时薪500，借此吸引那些希望利用暑假时间做工赚钱的小女生。

“为什幺找我呢？”时宜还是很疑惑，她没有暗访经验，也没有接受过相关培训，如果任务交给她，无疑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因为你年轻，漂亮，大众知名度不高，没结婚，也不会有家庭的顾虑。”

王丹很客观地论述，新闻部一向男多女少，未婚且外貌条件能满足的，几乎没有。

时宜点点头，她相信，如果不是真的走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对方一定不会找上自己。

从现实利益角度看，电视台近两个季度的赞助招商情况并不好，收视率下滑是决定性原因。

上次播出爆点新闻还是在年初的二月份，爆出本地一家老牌连锁火锅店提炼使用老油的信息。

而到目前，已经有了接近8个月的热点空白，原本的赞助商蒋老三酥糖和老乡酒均决定不续约。

电视台的利益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招商遇冷也会影响文艺部到手的年终奖收入。

她们迫切地，需要发掘新的热点。

而从社会道德的角度，“从事新闻的工作者应坚持新闻的真实性，忠于事实，不搞虚假报道，以人民利益为准绳，热情讴歌正义与光明，无情揭露邪恶和黑暗，主持公道，坚持正义，不畏惧任何压力。”时宜曾经在书本上郑重划下这一句。

“我们从事新闻传媒的工作者，至少应该还坚持一些‘求真’的职业理想，你说对吗？”

对方就是这一句拿捏住她。

“不着急，明天上班再给我答复，好吗？”

王丹温柔地，留给她考虑的时间。

时宜思绪不宁回到自己的办公位，调整好心态，按分类先将手里的事情做好，到晚上吃饭的时间，拒绝了小组同事的邀约，走到天台外面，拨通了赵箻闵的电话。

“哥——”

时宜尽量简略客观地，将自己遇到的问题说给他听，同时询问，“公安局那边，有可以透露给我的信息吗？”

赵箻闵说：“我梳理一下，稍后微信同步给你。”

“嗯。”她又无意识地，开始啃自己的手指甲。

这是时宜的坏习惯，每当有自己排解不了的压力，就会下意识摧残自己的身体。

“时宜——”

“嗯，我在听。”

“你很聪明，也有足够的执行力，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好。”

“只有一点，无论什幺时候，先确保好自己的安全，好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在时宜记忆里，哥哥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会不由自主为她操各种心，会心疼她遭受的所有或大或小的苦难。

但从不干涉，不影响她的决定。

不知道怎幺的，她就是心定下来了。

这份感动持续到时宜两日后进入包间，看到熟悉的脸。

他的目光似漫不经心，玩味地扫过一排亟待挑选的女生，手指点点，指向她的方向：

“我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