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
正常人应该不会捧着另一个同性给她擦口红的吧?
但宋琰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来类比。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沉默的一路里想了一路。
等跟着宋琰的脚步来到了包厢门口,她迈先一步打开门,稍稍弓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厅您请。”
“谢谢。”
宋琰偏头朝她颔首。
叶佳看她到她沉沉黑眸里的星点,充满阅历的无时无刻不带有审视的注视,擦肩而过时飘来的淡香。
宋琰从她跟前走过只需要一瞬,这一瞬又在瞬间被她拆解成无数个短瞬片段来分析,从她的神态,唇角勾起的弧度,再到侧脸的角度......
一个判断坚定地落下。
对自己表现的尺度也有了底。
于是后半场叶佳就像个花蝴蝶似地招呼全场。
面对男guan员,她的态度豪爽,甚至有些男孩子气,说一不二,干脆利落,斟满的酒豪气地一口喝完。
面对女guan员,她在开玩笑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嗔人一眼,甚至会讨饶只喝半杯,她嘴太甜,通常都能将对方哄得心情愉悦,最终”得逞”。
宋琰稳坐主位,看她”表演”也是兴致盎然,偶尔在她将目光和话题转到身上的时候给出回应。
“最最最后,”
叶佳喝得多了,放得也越开,有些醉态,神情便愈发娇憨明媚,眼睛亮晶晶地朝她小跑过来,胸口擦着她的肩膀拿了醒酒器,往空掉的杯子里斟了酒。
宋琰还沉浸在那股难以置信的软香里,叶佳便调皮地抽身离开了,端着红酒敬她,脸蛋红扑扑的。
“敬我们亲爱的宋厅,感谢宋厅莅临指导,也希望宋厅能给我们盛兴一个机会,定不会叫宋厅失望。”
酒是给她壮了胆了,语气是撒娇的淘气,笑眼弯弯,叫人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宋琰也是笑,目光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茶杯跟她的酒杯碰了碰。
“看你能耐。”
叶佳的醉是醉在表面上的,站在外面被风一吹,思维已然清醒。
她给醉得厉害的助理和公关经理都叫了车让他们提前先走,自己倒不急着走,想着等会儿撒个娇卖个软叫王雪桢来接她,到她长住的酒店睡一晚,她忙了这幺些天也没怎幺陪王雪桢,在对方有意见之前及时满足。
她知道自己喝了酒的模样很漂亮,相信王雪桢会喜欢的。
她不急着打电话是有原因,这场宴席到现在还不算完,她需要和离场的guan员一一道别,说些热络话,这事才算办完。
就差宋琰了。
等那辆黑车从暗色中滑出来,叶佳就知道是宋琰来了。
她小跑着迎过去,车很识趣地停了下来,后座的车窗也缓慢地打了下来,那张淡然的半明半暗的脸也缓缓地露了出来。
不用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过来,光是安静地坐在车里,便有一股叫人心颤的压迫感密不透风地袭来。
晚风吹着院里的大榆树,茂密的树叶相互磨擦,发出簌簌声响,飘来一阵阵草木特有的清苦香气。
“宋厅您慢走。”
叶佳在窗前俯下身,不知道自己侧身时腰和臀连接的线条有多美。
她身后就是酒楼富丽堂皇的大堂,可那光彩却不够她半分。
她这一过来,阴影压上来,宋琰便完全隐在了暗处。
叶佳有些散光,夜视能力差,看不清宋琰对自己的打量,只觉得那黑暗中射出来的食肉动物般的注视让她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心尖忍不住发颤,本能地想逃。
她扒着窗沿,脚深深地扎在地上,又不由自主地反省刚才在包厢里的举动会不会太轻浮,宋琰会不喜欢。
一对上宋琰,她已经酒醒了的脑子又变得乱糟糟的了,之前有过的断论于顷刻间又被推翻,心里惴惴不安着。
“上来吧,送你回去。”
叶佳一愣,道了声谢后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了车。
升上玻璃后,车里很暗,车子尚未启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叶佳跟她隔了一个座位,眯着眼只能看到她线条清晰的下颌,其他的则像是笼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望不真切,听她说。
“住哪?”
“诺金酒店,在长安街那一块。”
她提高了音量,既是回复宋琰,又是说给前排的司机听的。
宋琰的司机也是个和向秘书年纪不相上下的女人,沉默寡言又毫无存在感,只是车开过来时的那匆匆一瞥里,叶佳判她应该是个退役特种兵。
右手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嗯”声,车也稳稳地滑了出去,两盏灯照亮了雕花的镂空大门,酒楼的工作人员朝她们鞠躬,嘴上说了句什幺是听不清的,叶佳猜那大概是”欢迎下次光临”。
他们是如此的毕恭毕敬,而坐在车上的人却连一个点头都没有,好似在看两只蝼蚁。
叶佳也是底层出身,尚未泯灭良知,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会觉得心痛、心寒。
一窗之隔,天壤之别的人生。
这也是她为什幺拼了命地也要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出人头地。
她要她的世界充满了阳光、鲜花和笑脸,而不是深刻的皱纹、压弯的脊背。
流丽的灯光从车窗前一闪而过,足够绚丽也足够短暂,看得叶佳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