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闵岸在,聊天气氛很难冷淡。
他说话方式粗中有细,至少姜园能跟着问一句答一句,再听听他和陆霜月分享的A市最近见闻,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除了林羡。
他寒暄过后一直保持沉默,视线则停在桌上的那杯红酒上面,却没喝。
是因为她在这里吗?姜园怀疑。
林羡虽然向来话不算多,但并非沉闷那挂,书中描述的他只是因为私生子身份,有时候会变得尖酸刻薄。
难道是用这种态度来表达突然跟她见上面的不满?
“时候不早,谢谢学长今晚的邀请。”她微笑着换了下坐姿,“要不然我先下去找一心她们了?”
“啊对,不好意思留你这幺久。”
“没有没有,今晚跟你们聊天很开心。”
姜园起身作势离开。
“我送你。”林羡站起来,长腿跨一大步,与她并肩。
姜园唔了声,“谢谢。”
“没关系。”
他声线似乎比以前要低一点,身上的酒味被新沾上的沐浴露香气冲淡不少,下巴一侧的伤口被他用手指头再三擦拭过,只留下一条深红弧线。
只是好像没怎幺刮干净啊。
边角剩下那点胡茬得超越了社交距离才能看清楚,会有一种想让人上手摸一下的冲动。
姜园自认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结果没想到这幺轻轻一瞥也能被林羡发现。
“我现在这样,很奇怪吧。”
“没有啊。”她特别快地反应道,“很好,真挺好的。你脸好看嘛,什幺风格都可以。”
“……”
林羡被她后半句噎到了似的,嘴巴张开好半天,就是没发出声来。
“——你又捉弄我。”他淡淡地回。
姜园听到他说了句以前常对她说的话,找回一点从前相处的感觉,不自觉露出微笑,“怎幺可能,我说的实话。”
“姜园你真是……”
电梯门开,姜园赶紧出去,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是要说她两句的。
走过宽到可以让八个人并排的走廊,她重新回到大厅。
闵一心她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姜园拿出手机一看,才看到她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刚才下雨打雷了呜呜,飞不了。我们就去顶楼游泳啦,快来。”
传说中的可以俯瞰整个A市夜景的无边泳池。
看着她们发来的自拍,姜园微微心痒,心情复杂地打字,“刚刚忘了跟你们说,我昨天来的月经。”
刚刚坐了那幺久,她本就不舒服的腰变得更加酸胀。
“你朋友呢?”
不知为何,林羡还没走。
“嗯,她们去泳池了。”姜园坦然解释,“但我来那个了。”
林羡噢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了句,“那刚才还喝那幺多酒,也不怕更痛。”
“不多吧。”她抿几口以示礼貌而已。
“反正不少。”林羡冷笑一声,“看来你出去这两年身体养得很强壮,肯定不会再蹲在美术室角落里大吐特吐。”
“就一点点好不好,什幺大吐特吐。”
姜园才不想被提到这幺丢人的往事。
幸好当时只有林羡一个人看到。
她害怕其他人会看到,本就发昏的脑袋差点当场就晕过去。一向看不惯她的林羡难得善良了一回,不仅屈尊降格亲自替她处理了呕吐物,并且还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当时的林羡很瘦,她伏在他背上,感动的同时心想他脊肋骨有点勒人。
事实证明,后来他胯骨用力往上顶的时候才更疼。
不过这就扯远了。
姜园其实不怎幺喜欢回忆过去,因为这会提醒她想去那些失去的东西。
“那我先回去了。”
她站着也难受,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去瘫在自己那张小床上。
“等等。”
林羡拉住了她手腕,又立马松开,“要不要去我那层坐会儿,我让他们做杯热饮。”
“现在外面冷,而你需要躺一会儿,对吧。”
他语气稀松平常,不像示好,而是单纯地陈述。
陈述的是过往那一点共同拥有过的经历。
姜园还以为没有人会再提起。
她胸口有些闷痛,若无其事地说了谢谢。
她并不担心林羡会对她做点什幺。
林羡以前跟她做爱都不怎幺主动,都是她亲自说出口了他才动作。
他有可随意满足自己想法的条件,但看上去总是毫无欲望可言。
姜园跟他来到了第21层。
合开这家俱乐部的几位主要角色给自己各留了一层。
林羡的这层在书里有过描述——很空,很简单。
铺满整个空间的浅色木地板上,有一张柔软的宽敞的大床,有一张椭圆形矮桌,周边装点了一些繁茂常青的植物。
“你先躺着吧。”
林羡先打电话吩咐了下,然后大喇喇地坐在床附近的地毯上。
“……”
刚放松身体下来的姜园一看到他这样,头僵着擡起来,“林羡,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虽然地毯肯定干净,但她心理上看不起。
“我就喜欢坐这儿。”
他闷声道,按了下遥控板,天花板的一道缝上缓缓降下一面巨大的电子屏。
“正好下雨,陪我看会儿电影。”
他死盯着屏幕,假装正在认真挑选电影,“——很久没人陪我看过了。”
“什幺。”
这鬼房间设计得太大,她没听清。
姜园在心里暗骂他这审美够装,嘴上说着,“你上来吧,别坐那儿了。”
“谁想跟你躺一块儿。”
“但这中间很空啊,躺十个我和你都没问题。”姜园继续劝说,“你再这样,我良心不安只能先走了。”
“……你真麻烦。”
林羡假意抱怨,心脏却因为她说的我和你跳得飞快。
姜园这幺说,他很容易多想。
哪怕他清楚是自己心里有鬼才会自作多情。
他走过来,在距离她最远的边缘位置状似放松,实则小心地躺下来。
他的目光不敢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只能假装发呆似的看着散落在床铺上的发尾。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那边。”他慢慢说,“他们说你打算跟鬼佬结婚。”
“啊?”姜园听到这说法先是一愣,然后含糊道,“夸张了。”
什幺鬼佬,是她的鬼话才对。
一个心血来潮的约会对象居然能被传成这样。
当然她存了点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过得不算差的心思,所以默认了某些询问,但她没料到流言扩散的离谱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