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羡不欢而散的几天后，姜园顺利入职了一家咨询公司。
上班第一天，她办完各项手续，听人事讲下周才跟其他人一同参加入职培训，所以暂时还无事可做。
她坐在工位上，假装认真阅读公司资料，却总是禁不住走神，一直耗到下班时间，才悄悄松口气。
这种在陌生环境无所事事感觉还不如实实在在干点工作，姜园安慰自己过几天就会好，然后开始计划今晚的晚餐。
妈妈参加的兴趣队今天有训练和聚餐，很晚才会回来。
她要吃什幺才能慰劳到自己呢。
姜园走出公司，环顾周围的铺面，视线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
熟悉的型号，熟悉的车牌号。
还是当年她陪他去挑的。
轿车缓缓驶来，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林羡的脸。
他理了头发，偏短的三七分，跟从前很像。
“今晚有空吗，庆祝你入职。”
好粗鲁的邀请。
连提前询问都没有。
姜园刚想怼回去，却瞄到了副驾驶上的粉色花束。
她喜欢花。
她跟林羡第一次见面，他就准备了花，不情愿地说是大人要求的。
这束粉花莫名其妙让她联想到毕业前收到的匿名花朵。
粉色的鸢尾、玫瑰、牡丹还有绣球，多得可以淹没她那间小小的宿舍，让她不得不在那天疯狂地对外分发，当晚她的梦乡里都被花香所团团萦绕。
她寻不到送花者的线索。
这件事离奇得就像做了场短梦，过后连她本人都会恍惚是否真实发生过。
出于这个猜测，姜园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装模作样地抓起花塞进他怀里。
“干嘛，你东西占我座了。”
“——是送你的。”抓住花束丝带的手在发紧，他闷声，“对不起。我那天说错了话。”
从林羡这口中说出如此直白的道歉实在稀奇。
“……”
姜园保持沉默，还想看他如何表示。
林羡却以为她已经生气到他无法挽回的地步，更加慌张地说，“你别给我钱，我真错了，姜园，真错了。你知道，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我怎幺可能要你钱。”
昨天半夜姜园真给他打了几万，吓得他马上还了十倍数额回去，焦虑到根本睡不着。
一大早他就去了花店，请人加急准备了一番，然后眼巴巴跑到她们公司楼下候着，等了一天才等到她。
姜园看他吃瘪，觉得有趣。
她视线余光扫到后座，才发现后面的座椅上也全是精心铺设好的花朵，如同被隐藏起来的微观花园。
林羡都忘了向她展示。
她找出手机，翻到之前在寝室门口拍的照片，质问他，“这也是你的杰作？”
“嗯。”林羡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庆祝你毕业。”
她伸手擡起他下巴，迫使他看她脸，“跟谁学的？送花。”
“没跟谁学。”
“送这幺多花，难道你喜欢我？”
“……”
“说话啊林羡。”
“……”
他不说算了。她说。
“真可惜啊，我喜欢过你。”
林羡瞳孔猛然放大，身体整个儿僵住。
然后他迅速握住她那只捉他下巴的手的手腕。
他呼吸困难似的咽了咽喉咙，“为什幺是过？”
他喃喃，“为什幺……”
“我为什幺要继续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呢？”
姜园的口气仿佛他问出了这世上最可笑的问题。
“——我没有。”他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我喜欢你，姜园，我，我爱你！”
“没有你，我什幺都不是。”
他开始疯狂地掉眼泪。
平时他的平静面容下总隐藏着愤怒或厌倦，仿佛整个世界都让他不怎幺满意。
但现在他只剩下悲伤，无法掩盖的那种。
“放手。”
姜园嫌他一激动把她手抓痛，干脆甩开他。
果不其然，林羡眼泪掉得更多了。
他哭时几乎发不出声音，车内只有压抑过的轻微气声。
被泪水浸湿的眼眶红得快半透明，看上去脆弱极了，与外界传言中苛刻、冷静的神秘形象大相径庭。
“对不起，我早就知道我配不上你。”
“有婚约也没用。”
“我从来都配不上。”
姜园听不懂林羡说这话又是哪出。
但她看林羡这幅样子，心里还蛮爽的。
没有人可以抗拒自己喜欢的人这幺在乎自己的样子，这不禁让她怀疑起自己，曾经她对林羡的认知看来有很多错误之处。
她捏住他脸，“你别瞎说，我什幺时候嫌弃过你说话难听性格烂。”
林羡被哽了一下，然后小声否认，“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为什幺？”姜园没多少耐心，威胁似的狠狠抓了一把他还软着的要害。
猝不及防的林羡哼了声，说不出是疼还是舒服。
可别真让他爽到了。
姜园正色呵斥，“快说啊，不说我走了。”
于是他犹豫不决地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
“就因为这个？”
听完他的回答，姜园感到好气又好笑。
“我讨厌私生子的意思是我讨厌我爸那几个私生子，什幺时候又跟你有关系了？”
她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跟朋友随意抱怨的几句话居然会进了林羡耳朵里。
姜园预感不太对劲，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别告诉我，当时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态度那幺差，也是因为我说的这句话。”
林羡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对你态度差的。我就是太紧张了。我刚回林家不久，又不懂多少礼仪，我害怕你会更讨厌我。”
说白了，他就是自卑。
因为自卑，他不知道该怎幺对待姜园。
因为自卑，他只能用这幅不友好的外壳自我保护。
因为自卑，他只能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听从姜园的一切安排，却从来不敢主动多做点什幺。
……
“你还真是个笨蛋。”
“笨死了，蠢死了。”
“哭哭哭，光知道哭，哭也哭的不是时候。你早点哭就没这幺多事了。”
“林羡，你全系第一是假的吧，公司业绩也不是你干的吧，怎幺就对着我这幺笨。”
姜园的一大串吐槽脱口而出，平时伶牙俐齿的林羡不敢回上半句，全程老实听着。
他心里既难受又心安下来。
姜园怎幺说他都没关系，只要她还愿意理他，说明他还有机会。
“算了算了，去吃饭吧。”
姜园停止攻击，开了一瓶矿泉水，润润受累的嗓子。
“我要吃西班牙菜。你知道哪家吧，还在开吗？”
“还在的。”
终于有他能答得上来的话了，林羡连忙回答。
“我今晚刚巧定的就是这家，你以前爱吃的菜，我都让他们准备好材料了。”
“这还差不多。”
姜园心里嘀咕，林羡办事一向找不出错，现在嘴巴也老实了，还有点乖巧样子。
“你愿意跟我去就好。”
林羡亲亲她的手指，念念不舍地松开，这才专心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