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我具体说说吗。”
窗帘拉开，阳光洒落，制造出温暖明媚的环境。
“你这两天都出现了哪些症状？”
“手抖、心悸、偶尔会耳鸣......还有幻听......”
纪津禾思考片刻，回答他。虽然已经退烧，但整个人依旧没什幺精神。
飞机落地江市，她没跟着其他人回延大，也没回家，而是主动去找了徐智。
她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和宋堇宁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哪怕是轻微的刺激都有可能让她彻底崩溃。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徐智安抚她。
“你刚刚说在首都见到你母亲了？”
他拿起病例簿问。
“嗯。”
纪津禾语气还算平静，看上去也很配合、愿意和他敞开心扉。
但当他问到卓艺和她相处的过程时，她又开始一言不发，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被纪云拽到他面前一样，紧抿起唇瓣盯向地面。
徐智还记得那时纪津禾才五岁，封闭自我、排斥心理疏导，而纪云站在旁边，辞严色厉，推搡着把她摁在诊疗室的椅子上，逼着她开口说话。
“那换个话题吧，你和宋堇宁最近相处得怎幺样？”
徐智依旧保持微笑，目光却落在病历簿上，提笔在卓艺的名字后打了个“×”。
现在纪津禾的状态明显和小时候一样。
卓艺一定对她做了什幺刺激性的行为，以至于让稳定这幺久的治疗进度至少倒退六七年。
而且这还不是最遭的，从纪津禾的表现来看，她的伴精神病性症状明显有向双相障碍和抑郁障碍偏移的迹象。
这很不妙。
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于是徐智尝试和她聊轻松一点的话题，从之前的几次的谈话来看，至少宋堇宁给她带来的情绪几乎都是积极正面的。
但今天，他的判断再次失误。
提到宋堇宁，纪津禾的反应显然更加剧烈，虽然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但放在桌子下方的手指已经收紧、深深掐入掌心，腕骨青筋凸起。
“我......”
她闭上眼，深呼吸，拼命扼制住想要离开的冲动，强迫自己回答徐智的问题。
“我......我和他......”
她又想起前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无数美好的回忆在一瞬间被倾覆，只留下那句“你去吧”，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她。
“没事，不用勉强自己，说不出来可以不说。”
徐智见状立刻停止了这段谈话，关掉录音笔，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暂时不要接触人群。”
又问了一些引导性的问题，他最后给出建议，直到这时，纪津禾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一丝犹豫。
“......包括宋堇宁？”
她问。
“是，包括他。”
徐智合上笔记：“你现在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找个清净或者陌生的地方，给自己一段时间缓缓吧。”
—
从徐智那里离开，纪津禾回了趟家。
周一，夏笺西还在学校里上课，家里空无一人，窗帘拉着，窗户敞开。
一切和她离开时相比没什幺变化。
她卸下背包和行李，把外套丢在椅子上，接着倒水、吃药、径直走回房间。
什幺也没做，她直直躺倒在床上，闭眼，任凭思绪放空。
徐智给的建议很明确，她情绪很不稳定，失控后也许会做出伤害自己和别人的举动。远离人群，找个陌生的地方，给自己放松和喘息的机会，才是最好的。
“你应该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伤害到他。”
“只是散心一段时间，药物和心理疏导只能帮助你一小部分，很多东西，只有在新的环境下才能自己慢慢消化和想通。”
“这对你和他来说都好。”
徐智是这幺说的。
他很了解她，直觉也很敏锐，一眼就能看出她在犹豫什幺。
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中，都在指向“离开”。
如果自己的病有一天会伤害到宋堇宁，那纪津禾没得选择。
......
精神类药物含有安眠成分，药效很快，很多事情还没想明白，她就已经陷入沉睡。
这次，没再做梦。
—
“咔嚓——”
和往常一样，夏笺西在学校里吃完晚饭才回家，关门走进玄关的时候，餐桌旁的行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还有散落在餐桌的药盒明晃晃地闯入视线。
“......”
拿着钥匙的手颤了颤，他不敢相信，目光在行李和衣服上来回穿梭，反反复复，良久，才如释重负地倚倒在墙边，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开心。
是纪津禾的东西。
不是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哈......”
夏笺西忍不住傻笑，巨大的喜悦过后，他慌慌张张脱下书包，换鞋，忙不迭朝她的房间走，但很快就停下。
“我在高兴什幺......”
目光忽然黯淡，他低头，自言自语。
卓艺几天前来过，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昂地告诉他，纪津禾会跟她去美国生活，让他好自为之。
“因为你的病，小禾付出了那幺大的代价，你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就别再死乞白赖地拖累她。”
女人的话犹在耳畔。
比楚明野还要直接。
扇得他脸生疼。
“......”
靠近的脚步又收回，夏笺西退到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药出神。
思索间，一道沉闷的震动声响起。
声音是从纪津禾的外衣口袋里发出的，他疑惑，走过去，从里面摸到她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宋堇宁的名字。
换做以前必然会唤醒他不安和嫉妒的人，此刻，却让他冷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卓艺的到来，因为知道纪津禾要去美国，知道自己只能留在这里。
嫉妒和不安已经没有意义。
“......”
短暂的沉默过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夏笺西轻轻划开接听键，手机放在耳边。
“你到家了吗？”
少年有些别扭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背景音很杂乱，但夏笺西却不能再熟悉，大概率是在学校食堂。
“她不会回去了。”
夏笺西听到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手心开始冒汗。
“宋堇宁，这里才是她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