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副业

乐知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时,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几个小时前,在甜品店里,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咬着木勺子看她,欲言又止,“老师,你考主管护师几年了呀?”

乐知眨了眨眼,回答她:“快5年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年轻啊,”新来的实习生一贯对她充满了好奇心,这个也不例外,“最多最多28岁的样子。”

“比18岁多个十岁,确实是个好年纪。”乐知笑起来,“不过我已经30岁了哦。”

实习生还想问些什幺,瞄了她好几眼,又收回视线。

乐知只好打断她的好奇心:“再不吃,冰淇淋都化完了。”

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不知何时成为了新晋的网红打卡点,接近傍晚的时段里顾客络绎不绝,闪光灯更是此起彼伏。

小姑娘刚轮转到ICU没几天就把自己扎伤了,还好针刺伤的暴露对象已经排查过感染四项。只是乐知给她抽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于是提出要请她吃甜品。

跟大多数本院的实习生一样,小姑娘也在医院附近的城中村租了房,出租屋就在乐知回家的路上,于是两人同行了一段路。

小姑娘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她:“老师,听说你本科读的是c9,怎幺会愿意来临床的?”

小姑娘态度过于真挚,以至于没人意识到这句话中的冒犯意味。

而乐知早已习惯了这种冒犯,出身c9已经是她在ICU的招牌,教育护士对此津津乐道,每次实习生入科都会提及此事。

她一如惯常,笑了笑,说:“因为没有学术梦啊。”

站在餐厅门口接待的服务员跟她打招呼:“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但我不确定订位子的人来了没有。”乐知递出一张便签。

这是护士长三天前给她的,上面写着她这次相亲对象的姓氏、联系方式和约会地点。

乐知有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这家餐厅设计独特,卡座与卡座之间的私密性很强,过道上光线昏暗,只有座位上一盏小灯可供照明。

因此,直到服务员离开,她才擡眼看清对面的男人,她才想起来那张纸条上写着,这个男人,姓池。

“你好,我是池愉。”他伸出手。

乐知微笑,伸出的手拐了个弯,托住了下巴,“幸会。我还需要自我介绍吗?”

“还是介绍一下吧。”池愉没有收回手,注视着她时的眼神似乎真的充满了探究和戒备,“我失忆好一段时间了。”

“好啊。我是乐知。”她伸出那只没有托着下巴的手,“你的前女友,之一?”

池愉点了点头,收回手,“据我所知,不是之一。”

“是吗?原来只谈过一个啊。难怪不懂得跟前任老死不相往来。”

池愉没接茬,场面冷得乐知差点怀疑池愉被她这句话噎住了,正要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服务员端着前菜过来了。

是最常见的烟熏三文鱼点心,乐知对这道前菜熟悉到认为大部分餐厅做的还不自己做的改良版好吃。

乐知正要拿起钢叉的时候,听见对面的男人说:“没办法,前女友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总是令人很难不去担忧她今后的健康状况。”

乐知恨不得摔刀叉。

“不是失忆了吗?池处长。”

“是失忆了,不是失聪了。”池愉笑出声,“我托人打听过你的消息,才发现,你不止副业搞色情,还是一名家中负债累累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不过,乐知老师好像已经退出相亲市场好一段时间了。”

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倒是不像假笑。

乐知懒得理他,她关心的另有其他:“真失忆了?”

“嗯,真失忆了。”他语气真挚,真不像在诓人,“研三那年冬天出了场车祸,造成了逆行性记忆缺失,至今没有完全恢复。”

-

乐知其实并不在意池愉是否真的失忆了,她的思路就很快聚焦到如何跟久违的前男友打一炮。她确实空窗太久了。

但无论池愉失忆与否,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在重逢后的第一夜就跟她滚到一起去。

池愉不好骗了,尤其是挂上了工作职称之后。

“注意安全,待会见。”乐知摇下车窗前,没听见池愉最后一句客套。

乐知有点后悔,没提前跟护士长了解多些信息,但也来不及后悔了,正如池愉所言,这些年她在相亲市场上的名声已经被她败坏得差不多了,她亲妈都因此差点跟她断绝关系了,护士长给她塞小纸条的时候,也没指望能促成一桩婚事。

所以说,其实是池愉托人找到她,以相亲为由搭个线跟她见一面。

但乐知有点想不通,既然都失忆了,为什幺还要回来找她?当年也算好聚好散,就算没什幺老死不相往来的桥段,也没什幺刻骨铭心的地方,要寻找丢失的记忆也不该找前女友吧?

这幺些年没见,他都爬到那个位置了,又何必跟她再沾上点关系?

什幺破车祸,诓人的吧。

乐知想着,丝毫没注意到有辆SUV一直跟在后面,直到进了电梯,才发现池愉的存在。

乐知挑眉,池愉歪了下脑袋,给了她一个微笑。

正要发出疑问的时候,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了,一只柯基跟着一个女孩跑了进来,那只柯基在电梯里转了一圈,停在乐知脚边,蹭了蹭她。

女孩跟她打招呼:“乐知姐。”

乐知冲她颔首,没有人再说话。

女孩住在16层,池愉摁的是22层,而乐知住23层。

乐知还来不及浮想联翩,电梯就停在了22层,池愉却没动。

“22层到了。”她出声提醒。

“嗯。”他依旧没动。

“嗯?”

“你还有在拍视频?”

“你不是失忆了吗?”

电梯里光线明亮,池愉站在她对面,她看得清晰,他的眉眼和从前并无二致,注视着她的时候,眼神却和从前完全不同。

他不答反问:“我还有机会入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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