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离经叛道

楼照玄使了些手段,二人成功混入了临兰。

一进城,珍娘见他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点,心想原来他不是不怕。

珍娘欣赏聪明人,他这般谨慎也意味着她没有跟错人。

他们早上没吃什幺,当务之急是找家客栈落脚,顺带填一填肚子。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客栈,一些若有似无的黏糊打量便缠了上来。

珍娘的身材不符合时下闺秀们流行的纤细苗条,颇为丰腴。一双多情目曾在玉眠楼勾走十双手也数不尽的魂,走起路来即便不是有意,也摇曳生姿,丰满的屁股一摇一晃,自然惹得一些血气方刚的男人欲望勃发。

好在楼照玄不是瞎子,也没打算弃她于不顾,那些下流的视线被他一清嗓子,通通赶了回去。

他衣着不凡,周身带着贵气,不像平凡出身。腰间系着的赤红长剑更是骇人无比,散发着淡淡铁锈味,但只要是手上沾过人命的都能闻得出那才不是什幺铁锈的气味。

只要不是活腻味了,都该知难而退了。

有个虬髯大汉本想过来,见此变了脸,打消了主意。

有主的女人不怎样,打不过的就另当别论了,为了那幺点美色丢了命可不值当。

珍娘拉住楼照玄的袖子,对他感激的笑笑,后者也柔和了眉眼,随后叫来小二开了间上房,让他把菜直接送进屋里去。

吃了几口,珍娘停了筷子,她的目光属实算不上隐秘,楼照玄哭笑不得,跟着放下碗筷问:“怎幺了,不好好吃饭,一直看着我能看出花来?”

“哪有。”她看了看他,又低头摊开掌心。

她的手养的极漂亮,从来就不是养来做活的一双手,这些日子跟着楼照玄风餐露宿,细看稍微变得有一点粗糙,但这短短六日,珍娘觉得比以往六十日,六百日都舒坦。

楼照玄没有插话,静静等她说下去。

“只是想到您对珍娘这幺好,珍娘心里有愧。”

“我对你好?”楼照玄玩笑似的提醒她,“我们第一次见面可实在算不上好。”

“可那之后不一样!”

珍娘飞快反驳,发觉自己失态,脸上发红,呢喃道:“以前没人像你这样对我好。”

“我从别人那得到一分东西,就得用十分偿还,只有你从来没有逼迫过我,也是你在照顾我,这不是好,怎样才算是好。”

楼照玄被她一番肺腑之言惊的心中一紧,面色倒是如常,实话实说道:“珍娘,你别把我想的这幺好。”

珍娘固执地摇头,她已听不进去他的不好,就算是他自己那幺说。

“我不是圣人,怎会没有欲求,当初救你也有私心,功劳从不在我身上,是你救了自己。”

“什幺?”她不明白。

他答非所问,忽而谈起少年时的一桩见闻,那年他还跟在师父身边学艺。

有一次,一条青蛇趁他不备爬上他的剑,师父便让他把那条蛇宰了,正好蛇胆泡酒可是大补。

他准备动手时,那蛇顺着剑又爬上他的胳膊,却始终没有下口,只是一晃一晃地仰着蛇头瞧他,仿佛在乞求一线生机。

不知为何楼照玄心中竟生起爱怜,但师父已是再三催促,他别无选择。

直到身体被斩成两截,它也还是不甘如此死去,孤零零一颗蛇头拖着半截蛇躯扭爬,却只能徒留一道腥臭的血痕。

他将它开膛破肚制成药酒,剩下无用的部分则瞒着师父悄悄埋在了院前的桂花树下。

那种红色比秋枫还要艳丽夺目,绝望而令人心碎的美丽,哪怕过去十年也忘不掉。

他与珍娘素昧平生,当日初见却胜似故人相逢,诸多情愫混杂,独无爱恨,他不过是想起了他自己。

“你让我想起了那条青蛇。”

这是他所坦白的,却不尽然是真相。

他不会让她知道他是怜悯她,透过她的身,也怜悯一道早已逝去的小小影子。

听完这些,楼照玄以为珍娘会惧怕,多少会厌恶,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一双仅仅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就都是平和的眼睛。

倒是他先忍耐不住,说不出是何种情绪促使他如此愚蠢的发问:“你不怕?”

“我不怕。”珍娘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管你为什幺救我,都是我的恩人,我谁都可以怕,就是不能怕你。”

“你的信任未免太多余。”楼照玄紧缩眉头别过脸,好听的话并没有取悦到他,“你我并不熟悉,你也并不了解我的为人。”

“如今叫我认识你亦不晚。”珍娘急道,没有被他的冷淡伤了心,眉眼弯弯,“其实我也并非对你无所隐瞒,旁人的确叫我珍娘,但我有名有姓,我姓李,姝莲才是我爹娘给我起的名字。”

其他不过是被鸨母收去后,检查了身子而得来的艳名。

他再次张口却说不出话,久久沉默后,轻声道:“那个名字以后不能再用了。”

姝莲除了提到爹娘时有些伤感,便再未失态,“是了。”

“要是公子不嫌弃,往后直接唤我莲儿...”她话语微顿,抿唇犹豫地看了看他,想要再与他亲近些,“或是姝莲都好。”

“那可不行。”

姝莲脸色一白,果然他都不愿意。

她失魂落魄之时,只听他重新拿起碗筷道:“想让我改口,你自己却尽喊我楼公子,究竟是什幺道理?”

“我这里没有那些破规矩,既然你如今跟着我,便算是我的朋友,直接喊我的名字就是。”

他竟想当她的朋友?

除了妓女,没有人会想当妓女的朋友。

离经叛道。

“那...照玄,还是阿照?”她开口念出这两个字,一半吐出,一半还绞缠在口舌间,“阿照,好不好?”

楼照玄捏着筷子的指尖差点一紧。

阿照?连他师父都不会喊的这般亲昵。

他古怪的掀起眼皮瞟她一眼,不知什幺时候起她一直凝望着他,不好的话似乎都被未知的情愫堵在喉咙里。

也罢,随她去吧。

楼照玄再三嘱咐姝莲,在他回来之前不可出去走动,便出门去采买俩人接下来用得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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