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时,邵衡踩着青石板沁着夜露的石砖穿梭在鬼市。浮着暗红灯笼的巷弄里,他用指尖扫过那些华贵的布料,到底还是敛着袖口收回了手。倒是盛夏兴致勃勃地替他张罗起来,将各种服装往他肩头比划,\"料子再寻常的衣裳,沾了你这身骨相也像奢侈品\",盛夏里朝着老板磕cp的眼神吩咐直接打包送到别墅。
猩红超跑碾碎一地彼岸花瓣,盛夏里指尖叩了叩方向盘,粉红指甲在月下泛起冷光:\"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霓虹灯牌\"孟婆汤吧\"四个字在浓雾中明明灭灭。
望着吧台前啜饮汤羹的西装男子,他胸牌还别着阳间的工号。\"这里的忘忧酒能让亡魂尝到前世最怀念的味道。\"盛夏里随手将车钥匙抛给侍者,\"当然,像我这种功德值爆表的继承者VIP,喝的是用悔恨眼泪调制的鸡尾酒。\"
功德兑换区的货架泛着磷火微光,陈列品标签在阴风中簌簌翻动:窥梦镜表面浮动着三千红尘倒影,瞬移符咒文里封印着星轨运行的轨迹。打工区传来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几个透明灵体正对着虚拟屏处理阳间祈愿——他们每完成一单,额间朱砂印就亮起几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高跟鞋踩过青玉台阶,\"我爷爷奶奶在为亡人做事,攒下的功德够买几栋别墅。\"她忽然贴邵衡近耳畔,\"想知道怎幺快速赚功德值?去孽镜台前揭发十个贪官,抵得上超度百个怨灵。\"
阴司鬼市笼着千年不散的灰雾,冥河两岸的曼珠沙华开得正艳。盛夏里正踮脚看桥头老妪熬煮的孟婆汤,邵衡却忽然被九霄环佩般的铃音定住脚步。四名青面鬼童擡着沉香步辇破雾而来,辇上斜倚的女子广袖垂落金丝绣的茱萸纹,鸦青鬓间斜插的曼珠沙华盛放如血,缀着暗金流苏的团扇半掩芙蓉面。
盛夏里只觉阴风掠过眉睫,那女子眼尾胭脂色倏然漫开,化作赤蝶振翅落在邵衡腕间。邵衡腕上青筋突地一跳,蝶翼已消融于血脉。步辇未停,辇上人绛唇未启,邵衡灵台却炸开寒泉般的清音:\"九曜星官照命之人,岂可久滞幽冥?\"鬼市喧哗霎时冻结,唯有女子鬓边血色花影在雾中摇曳,金铃系着的血玉髓坠子撞出泠泠清响。
等那行人转过街角,邵衡猛然攥紧灼痛的指尖。青烟从指缝间逸出,在潮湿的空气中袅袅升腾。盛夏里视线凝在那一缕飘散的青烟上。
\"刚才那个人是...\"邵衡将发颤的手背到身后,喉结滚动着咽下焦灼。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开血色,\"孟婆汤吧\"四个字正悬在女子离去的方向。
盛夏里忽然踮起脚尖,指尖拂过他滚烫的耳垂:\"你既知阴司有引魂使,怎就猜不到掌灯人?\"她歪头眨了眨眼,\"刚才那位姐姐,可她可是阴司使孟婆。\"
邵衡喉结滚动着挤出声音:\"可她看着像个二八少女,孟婆她不是很老吗?。\":\"我饮忘川水那日也这般想,直到看见她赤足踩着三生石批注命簿——三千青丝缠着判官笔,十殿阎罗的文书在她裙裾下堆成小山,那美的。\"
忘川河畔的引魂灯忽明忽暗。盛夏里食指压住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凉指尖透过布料渗进肌理:\"嘘——\"她下颌朝奈何桥尽头扬了扬,血月正悬在刻着\"幽酆\"二字的玄铁牌坊上。
看见邵衡手臂腾起青烟那刻,盛夏里后颈已沁出冷汗。她拽着人跌跌撞撞冲回家,纸符剪的小人儿啪啪贴满门窗,在阴风中簌簌颤动。
\"喝掉。\"茶水间里她将滚水推过去,玻璃杯在檀木桌上划出刺耳声响。邵衡指尖刚触到杯壁就猛地缩手:\"烫。\"
盛夏里瞳孔骤然收缩。幽冥地界的魂魄五感早该冻结成冰,邵衡掌纹间泛起的红痕却灼得她眼眶生疼。她突然攥住对方手腕翻转,功德链上狰狞的裂痕刺破青灰色皮肤——那是活人才会有的征兆。
\"我真是...\"她重重捶向太阳穴,指节磕在眉骨发出闷响。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在邵衡侧脸晃动,\"光顾着看这张脸,连你功德链裂了都没发现。\"
盛夏里盯着面前的青年,掌心沁出的汗珠几乎要把手办浸透:\"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邵衡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点头的幅度轻得像是怕惊碎什幺。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X-TIME男团典藏礼盒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七个小纸人撅着屁股从包装盒缝隙钻出来,扛着等比缩小的成员模型在桌面列队。领头的小纸人蹦到邵衡的模型旁,叉着腰冲少年疯狂比划,其他纸人嘿咻嘿咻擡来笔记本电脑,在触控板上跳起踢踏舞。
当舞台灯光在屏幕炸开的刹那,盛夏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纸人们拽着进度条精准停在某个特写镜头——画面里染着银蓝发色的主舞正将麦克风架甩出凌厉弧度,汗珠顺着喉结滚进黑色choker,而此刻站在盛夏里面前的面容与屏幕里的顶流邵衡严丝合缝地重叠。
\"你是那个被全网嘲花瓶三个月后凭《燎原》直拍血洗B站的邵衡!\"盛夏里踉跄着撞翻藤编椅,\"是让裴济在采访里说\'心目排行第一重要的人\'的邵衡!\"
邵衡擡起眼,破碎的光斑在他瞳仁里流转。当那抹曾在千万直拍里杀疯全网的笑靥浮现时,那是属于顶流邵衡温柔笑颜。
盛夏里想起这几天自己对着邵衡上下其手的模样,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要是被他的粉丝知道了,怕是要扛着四十米大刀来幽冥追杀她。她下意识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才恍然回神:自己早就不在阳间了。想到这层,她顿时支棱起来,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