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抱歉

听不见与说不出,会让相爱的人彼此分离。

听着继子的这一番话,三田真研神情恍惚,为什幺送走她自己的女儿,她潜意识间只有一句,她是为了她好的。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但如果换一种方式,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被憎恶,她不是没有想过,可三田真研对此并不后悔。

纵使她们之间已有很久没有再见过面,哪怕连女儿已经结婚也是角名带的消息,除此之外什幺都不曾再听说,这样的程度。

母女的情分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断了。

近年来三田真研也时常想起自己的女儿,想到她小时候的样子,想起她教她拉琴,又想到她曾经对孩子的承诺,再之后一时竟然记忆模糊。

为了生计,在东京的那段时间她分不出一点心神去看照年幼的女儿...

她亏欠这个孩子的实在太多。

但那时候的她无能为力,而现在也再难补救。

一开始三田真研先发现的是继子的感情,虽说读书时期因为稻荷崎远的缘故,两个孩子回家的次数不多。

便就是在一次两人回家的时候,彼时在二楼的三田真研看见了他们间的互动。

底下三田举着手机递到角名的面前,少女似乎是说了句什幺,少年不退不避的露了笑容,忽而视线停留,擡手捏下飘到身边人肩上的花瓣。

远远望去,一切都是和谐的。

她对于继子的了解其实是不多的,印象中角名是个看起来性子淡的,仿佛什幺事情都掀不起少年的波兰。但了解的不多,不代表她不知道男人这一类。

角名的眼神她很熟悉。

从那个时候开始三田真研就看了出来,彼时第一个想法便是两个孩子是不能在一起的。再是她的女儿在重蹈覆辙。

没有哪一条法律允许兄妹结婚,哪怕血缘之上他们清白。

三田真研深有体会。

知道了这个秘密,三田真研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她应该在一开始就让女儿住宿、哪怕是独居,也不应该在容易被互相吸引的年纪让两个适龄的待在一起。

——她与三田的父亲便就是表兄妹,年少时情深反抗家里、未婚先孕后一起离家出走,打拼生活。这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结局便是那样,她失去的再也追不回。

她将摄像头放进了女儿的房间,那个摄像头原本是在三田还小时因为那个锁阳台的意外,三田真研装上的,在现在她依旧是无声的设置上。

一开始并没有什幺异样。

紧接着知道他们不会在新年归家后,三田真研这一份不安放到了最大,她过于忧虑,想法也开始不受控制。

唯恐他们也犯下错事。

她几乎是放不下手机,也因此让她看见了继子心动落下的吻…

当天夜晚三田真研从爱知县赶到兵库县,一夜过去已是新年第三天,她进入了租房,彼时屋内没有人在。女人动了心思去翻自己女儿的房间,在书桌的抽屉里看见了那封情书。

再然后外出的三田绯夏回了家。

\"我只是不想绯夏...我是为了她好的\",时至今日,面对指责她依旧能这样回答。

角名闻言哂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幺夫人,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试图、轻生”。

女人瞳孔一缩,深深愕然,她反驳的张口就是医院是她挑选好的,然而角名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就这样三田真研什幺话都说不出口,踉跄间被丈夫扶住,眼看着角名离开了家,留下的三田真研流了眼泪。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一直的错过引动执念,半梦半醒间角名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然而重启的人生依旧不是圆满,他们之间仍是同归殊途,就像是命运使然。

在那里三田并没有跟着她的母亲,她一直都在兵库县某家福利院生活,哪怕是三田真研成了他的继母,那一年他们也没有交集。

三田在同年级段算的上有名,纯粹是因为稳居第一的好成绩,还有就是和排球社出了名的双胞胎兄弟关系好。

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是在一次冬日晨练,在完成指定的圈数后因着双子两个的内卷,这场锻炼眼看着是还会再继续下去。

角名眼神扫了个偷懒的地方,慢慢的落后速度,等着好时机、退出跑道。

簌簌的小雪降下,片片晶莹。

因为留意队伍分了大半注意力,角名并没有看见背后路过的三田,他还在持续往后撤步,两人不慎在拐角撞在了一起。

角名侧身手快的补救,托住了三田捧着的书,也缘此手心按到了少女的手背上,细腻的接触之间两人都齐齐抽手。

“抱歉”/“抱歉”

道歉的声音同时响起,书本连同三田的MP3一起坠地,两人几乎是完全默契的都蹲下身捡。牵扯出的耳机线导致了音乐的外放,空灵的音乐增添邂逅光景。

鼓点强烈,角名也看见了对方写得名字,三田绯夏。

少女泛冷的指间按住了暂停键,擡眸之下四目相对,角名的呼吸不由放慢。

绯夏二字艳美生机,但眼前人却似春雨,眼角眉梢间尽是抹不散的水汽,隔雾般淡然柔弱。

雪还在下,渐渐放大。

因为过久的停顿,心率快了拍的角名在接触到三田的眼神后又低语了一句抱歉。

这一份碰撞,他们互相走近了对方的视线。

“suna、你怎幺——绯夏!”宫侑话锋一转,注意力全数被带走,人也随心靠近,语气与开头形成强烈的对比。

“冷吗?等会雪会下大的”

这幺一句关心让角名察觉到了什幺,他可没听说过宫侑对他们、甚至是宫治说过这种腔调,再一回头宫治在擦着汗靠近。

人数变多,宫侑自告奋勇的替两人做了相互介绍,礼貌的指间贴近再分开,这便就是认识下。

角名将手背到身后,摩挲体温无意接触过的指尖。

细细回想,或许每一次的第一眼他就已经钟情动心。

相识相知到恋慕变得顺理成章,喜欢驱使着角名关注,每一份以朋友名义递上的,都是他的私心。

然而在角名察觉他自己心思的那一天,却也知道了三田的真实情况,在13年高二新年的饭桌上,彼此都是错愕。

于是角名斟酌字句写下的那份情书,再也送不出去。

她是他继母的女儿,也便就是他的继妹,一切开始变得不可言说。

正因为这幺个关系,两人之间多了些不知名的横亘,渐渐生疏,角名有想过他是否是被“牵连”。

一顿饭是能察觉到三田与她母亲间的疏离生分,他常常在想如若那一天他没有回家就好了,如若早一点告白,再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内心。

纵使是自欺欺人、纵使比不上宫侑,但也至少表达了心意。

再之后角名得知了三田与宫侑在秘密的恋爱,面对私底下宫侑成功时的挑衅,酸涩与不甘心间角名爆出了他与三田的不可能。

然而金发少年仅仅是眉头一挑,他说,“就这样?嘁,就算我和绯夏是亲兄妹,谁也阻止不了我想和谁在一起”。

角名恍然明白他没有宫侑那般乖戾坦率,便就是输了。

眼看着两个人的相爱、步入婚姻,作为旁观者角名看得最清楚。清醒的知道不可能后,角名锁住了他自己的心思,停留在本该的继兄、朋友位置上。

高中毕业,渐行渐远。

原以为不关注就不会想念,不见面就可以忘却。再一次知道对方的消息,却是三田绯夏出了意外。

接到葬礼举办的通知电话,角名如坠冰窟,甚至那一刹那他只希望那是个无礼的玩笑。

然而并不是。

压抑久的汹涌情感复出,浓烈吞并了角名的全身,失去是如此心如刀绞,此后的每一天都难以入眠。

黑沉沉的葬礼上来的人了了,三田的交际圈极小,这一场事故发生的过于突然。

他错失了机会,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说出来,躲着不见的人成了再也见不到的,之后是漫长的痛。

角名困在了噩梦中,空茫茫的一个人走了许久,然后等来了熟悉的声音拨开。

“哥”

暖和的日光下,正半蹲下身系好鞋带的乌发少年闻言回眸,做了回应。两人穿着同色的校服装束,先出声的少女一步步靠近,在安全的社交距离内止步。

细细的微风舒适,角名直起身,同三田并行朝着学校方向,他们步调一致,时不时聊上几句。

进入校园后,随着特定的分岔路抵达,两个不同班的会就此分开,心有所思的角名慢下脚步。忽然怀里被塞了一个盒子,他下意识收手接住。

再看去,三田已经背过身,只含糊留了句昨天家庭课随便做的,她没有人送。

怀里的是巧克力,虽说昨天才是情人节,再者——角名随心一动,伸手拉住了要走的人,不大的力气。

于是,他看见了她透红的脸与故作冷静却难掩眼神慌乱的模样,这样还有什幺看不懂的呢。心跳骤然加快,角名却觉得眼眶发酸,他似乎是等了太久太久,望着眼前人不禁动了动唇。

“我喜欢你,绯夏”

无论是哪一个世界,我都是喜欢你的。

此间天地倒转,所有都是虚妄,时间是不会回溯的,十七岁也藏不住他们互相的心意。

的士摇晃,角名磕上冰凉的车窗,从梦中醒过。离开家里后,他便打车回了东京,心思乱做一遭,梦里也是全数混乱。

他理着思绪。

凌晨三点,车窗外还是一片暗色,再繁华的都市也会进入片刻的死寂,温差下窗外凝了霜,车一晃像是泪水般坠落。

或许他缺少的一直都是...勇气,而当能坦白的时候,一切又终究是过期了。

隔了六年,角名才看见三田绯夏写的情书,裹在那份疾病文件之间。

——遇见哥哥以后,这沉重的世界忽然轻了许多,很长时间的我随波逐流,而现在却靠了岸。我常常会想抛弃所有的没完没了。只是看着你的眼睛,说出一句喜欢.....

在第一个世界,暗恋是角名一个人的独角戏,而现在他依旧是求而不得的那个。

他们都因为胆小而彼此错过。

命运平等的玩弄了人,他们也回不到互有情愫的过去,角名大梦一场,醒后依旧独身。

东京四月,温度急降、竟飘了雪。

和角名通过话后,三田便没怎幺看手机,她一心扑在画画上,因此也没注意到后续佐久早的来电。

是隔日回的消息,对面依旧是快速的回过。被问及在哪,三田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手机再次传了消息。

佐久早:今天会回家吗?

她思忖间给了答案,并未归家。

而收到短信的佐久早依旧等在家里,即便知道要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可除了等待,他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佐久早再次进入了储物间,里面的物品在有空的时候佐久早就看了许多遍,尤其是收录结婚照与蜜月旅行的相册。

两个明明都不是喜欢拍照的性格,偏偏在那段时间留影诸多。

他习惯的从架子上拿下、在这间屋子内翻开,一遍又一遍。只是此次一个没注意碰翻了一个盒子,掉下的物件七七八八,似乎是三田的个人物品。

伶仃的出现一个清脆响声,在室内格外明显。

钻石闪着光,佐久早也看见了掉落的物件,那是个戒指,和他手上戴着的为一对,不知是放进了箱子还是一直放在货架某处。

三田是什幺时候摘下的,还是从来都没有戴上过。

这般想着佐久早抿住唇,他捡起了掉落的戒指,用手帕小心的擦拭。

忽然脑中闪过零碎的片段,是他颤着手为对面的新娘套上,三田的手指吻合这枚钻戒。待佐久早擡头想去看对面的表情,是开心多还是…

记忆却戛然而止。

做完以后他开始捡这个碰倒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箱的轻松熊,大大小小有好些。因着这几个箱子装着三田的私人物品,所以佐久早没有打开过。

她喜欢这个小熊?

想着多了解对方,佐久早用手机搜索了起来,很快也就对上了小熊的名字。

没多久后古森的一个电话将佐久早的注意吸引,听着是约去居酒屋,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对面了解极的添了句帮忙出主意。

佐久早起身就往外走,电话那头古森听得清楚,不禁笑了声。

他这表弟实在好拿捏。

一夜过去,因着昨晚睡了个安稳觉,晨间三田难得起得早。倦怠轻了许多,便也催着宫治去开业,不必为了她耽误。

青年走的时候特意找了宫侑,似乎是警告了什幺一番,屋内还能听见一两声,但即便如此宫治却也留下了自己双生兄弟的早餐份。

看着宫治的动作,三田没掩饰笑。

她还没有换衣服,原本只穿着件薄睡裙,是起早的宫治留意到窗外的雪,又多拿了件披风系在三田身上。

早间时光安逸,倚在厨房门边的三田望着宫治背影,青年随意套了条围裙,因为准备上班穿的也就随意,一年四季多数着黑色。

但实在是宫治的脸好、身材更好,普通的衣服穿起来显得格外——三田想着找出了平板,就着宫治的背影熟练勾勒。

她对他的身体同样熟悉。

念头微转,这般光景谁能想到她与宫治之间是出轨的关系,三田渐渐停了笔。身前投过一道阴影,她随着擡眸,宫治俯身在她唇边自然落了一吻。

“在想什幺?”

三田摇摇头,没有说出来,宫治也不会多问,只是留意到三田平板上画的自己,心情骤然极好。

两人一同用了早餐,宫治第一个出家门。

宫侑也有通告在身,起了个大早。显然是没把宫治的话放在心上,等人一走就溜进了主卧,彼时三田正在搭衣服,虽然平常她在家待得时间久,但搭配和装扮这事情上三田尤喜欢去做。

宫治的衣帽间也因此放了个立地镜,比划里她看见了镜子内出现的宫侑,青年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她身上。

明明前天晚上她那一番哭过、冲他推拒过,可奇妙的是隔日这人又像是平常姿态般。

三田有些摸不透宫侑的心思,出神下青年几步上前,开始磨着三田给他搭,她没有拒绝。

打领带的间隙,宫侑忽然提了句要不要养只猫,甚至于名字都早想好一样脱口而出。

小爱。

她正想说点什幺,眼看着宫侑的眼神游离,带着热意擦过她的唇。意图是如此的明显,可这人也克制的移开眼,在这几天打得交道来看宫侑收敛了许多。

他尊重她的不喜欢,愿意改变。

不知怎幺的三田又想起了宫侑压在她耳边那一句,他也可以和她出轨,宫治可以做的,他也能做到。

蓦然脸上烧红,三田甩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回归话题,对于猫猫狗狗她过去是没有想法。

经过宫侑这幺一提,也有些意动,两人多聊了几句。

临了三田无意识的脱口,“你和、那个是..怎幺认识的”,这话的语调古怪,细细听起来还带着酸味。

心思细的女人又抿住唇。

好在宫侑没有察觉,他只当是她接受他的一大步,眼睛里也坠上了点点光,好不耀眼。

“等我晚上回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迎着这幺个表情,她难以拒绝的跟着点头,是应下。

有事在身的宫侑没有停留太晚,喜滋滋的出了门,走至玄关、转身习惯要吻妻子,还是猛然刹住车,忍着改成了一个拥抱。

另一边的三田被抱得猝不及防,宫侑搂的太紧,感受到这份实打实的存在她多少不自在,还是僵着身体,等了会才伸手推推对方的肩膀,宫侑才堪堪松开。

“绯夏”

“嗯?”

“我好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哪也不要去,外面好危险”

宫侑这话突然,但他的神情却无比认真,一时让三田不知道该说什幺,那里面有太多的情感她看不懂。

第一面的时候三田曾认为宫侑是个轻浮、不着调又本质冷漠利己的,她的评价在不知不觉里改变。

“要不你把我锁起来,给我套个链子,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听到这三田愣了好一会,在她写过的故事里,是有男主锁住女主的强制戏码,乍一在现实里听见,她莫名有点羞耻,红着脸将不着调的宫侑推出门。

宫侑做出遗憾的表情,眼睛里却依旧含着笑,但等走出去后渐渐淡下。

他没有安全感,也害怕、恐惧爱人的再次离开,那一句真心的好怕你死掉,宫侑放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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