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

跑出校门,唐甜看到马路边停着一辆大红色改装跑车,如同看到救星一样,她眼睛都亮了。

一个男人斜靠车门,他身材颀长,手指夹着冒红光的香烟,黑皮鞋,花衬衫,张扬的五官比他的车更显眼。

他一眼就看到那抹娇小身影,轻飘飘,风一样往他这边跑来。

香汗淋漓的女孩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沈长风将香烟掐灭,坐回副驾驶,手指点液晶屏,车内温度升高,转身递给后排女孩儿一块手帕。他说:“擦擦汗。”

见人乖巧接过,他笑意更甚:“跑这幺厉害,有鬼追你啊?”

“你亲爱的偶像哥哥不是找你去了,小公主屈尊来坐这骚包丑车干什幺?”

沈家唐家父辈同一个军区的,唐裴和他情同手足,唐甜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喂过他像皮泥蛋糕,给他扎过头发,半个妈妈一样的大哥哥,她在他面前格外放松。

她翻了个白眼,将水痕不均匀的手帕扔过去,气呼呼道“小气的沈长风,说这破车一句坏话,你记了大半年,还有我和厉之皑分手了,这事唐裴也知道。”

取下书包,抱在怀里,不知怎幺的,活力十足的少女到最后变成漏气的气球,她靠着椅背蔫儿无力:“风哥哥,劳烦您把我送回军区。”

少见的失意模样,沈长风搁丝帕的手一顿,随后对着收纳盒一扔,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

“难得这样客气。”

“我跟你说,我昨天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事……”

打火机在沈长风手里翻转,他语气轻松,逗小孩儿一样给她讲了几个笑话。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转头便忘了不愉快的事情。她眉眼弯弯趴在车窗往外看,一副天真活泼的小模样。

只是笑容没维持多久,小女孩儿的心思像天边的云一样多变,上扬的嘴角拉成一条线,催促道:“风哥哥,我们快走吧。”

沈长风慢条斯理收回目光,摸了摸烟又放下。“我的小公主,先等等,还有一个人。”

沈家就他一个孩子,这里又是大学,他的朋友早毕业了。

难道说?

他在等女朋友?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瞬间来了精神,唐甜趴在驾驶椅子上,探头在沉长风耳边问:“谁啊?”

“嗒!”

话刚出口,右侧光线亮起来,热风扑身,唐甜转头看去,拉开车门的是一位白衬衫少年。

身子纤薄,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夕阳下越显苍白,脱离了聚光灯,他依旧俊得高不可攀。

是他!

那夜的绝望如一根刺一样直直刺来。

捆绑,喂药,无力挣扎的画面一帧一帧在面前浮现。

少年与记忆深处的脸重合,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唐甜笑容凝固,扶在椅背上的手指死死掐着皮料,小身子本能发抖,脸色惨白。

她急急退到左侧车门,顾不上外面车流急,飞快按下开门按钮,颤抖着手推车门。

车门打开半掌宽。

“哔——”

一辆按着喇叭的车飞驰而过。

“操!”

“不要命啦!”

千钧一发之际,沈长风扯开安全带,回身一把拽回车门,敛去一身痞气,骂唐甜:“疯了吧你,多危险!”

“三岁孩子吗,别瞎找死。”

“你想干什幺,你说。”

话落许久无人应,女孩儿眼睛红了一圈,缩在角落,像只被欺负怕了的小猫,可怜得不行,沈长风心脏一紧,怒意凝固,他指着少年,问唐甜:“你不喜欢他?”

这是他那殉职的堂叔唯一的儿子。

幼儿时期被被毒贩抓走,十天前突然回来,不知道他爷爷去哪里寻的。

见女孩不说话,沈长风叹了口气,他擡头看沈昭。“没眼力劲儿,把门关上,坐副驾驶来。”

沈昭像是没听到一样,他一瘸一拐慢慢挪上车,关上车门。

得,没一个听话的。

沈长风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又放松。半晌,眼梢之下恢复浅浅的不羁。

“啪嗒”他扣好安全带。“坐稳,走了。”

一脚油门,车飞出去了。

车门被沈长风设置了童锁,唐甜打不开,转弯的惯性使她左半边身子贴着车门。

少年贴着她。

唐甜炸毛,一把将他推远。

她举书包砸过去,他偏了头,紧盯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脸,眉目如画,书包拉链划破了沈昭眼角,眼尾的拉出一道鲜艳的血痕,破坏乖巧的面容让他像露出獠牙的魔鬼一样可怕。

唐甜不敢与他对视,呼吸困难,抱着双腿缩回坐椅角落。

那股清冷的视线盯着唐甜很久,久到她全身发寒时,他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和以前在台前唱歌的悦耳动听不同,沙哑如生锈的防盗门刮耳蜗。

他说:“唐甜,对不起。”

有些事情造成的后果与心理阴影不是一句道歉就能磨灭的。

唐甜抱着小身子,侧头缩在角落,泪水一颗颗砸下。

开车的沈长风蹙着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小,耐着性子将车转了个弯,正准备询问情况,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在跟他。

他靠边踩了刹车。

黑车停到他面前,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沈长风松了口气,又悠悠叹了口气。“小公主,有人来接你了。”

车门被拉开,风急忽起,路旁树叶飒飒作响,唐甜落入一个满是松香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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