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祖宅占据整个南山山头。
与现代别墅不同,这里处处古朴,每栋房子巍峨坚实,高矮一致,透着清寂。
厉执墨停好车,踩着昏黄的灯光往主楼去。
正好是仆人们忙着撤餐打扫时候,两个女仆擡着喂老虎的生肉往后园方向走,其中一个眼尖瞅见他,放下东西,招呼着人迎上来问好。
“大少爷,您回来啦。”一个负责厨房的青仆匆匆迎出来。
怕人怪罪,立马解释:“太太说你不回来用饭,就没备您的餐。”
“我现在去吩咐厨房现做。”青仆说完急忙要走。
“小木,不必。”
厉执墨胸中郁结,无心多说,挥退那青年,往厉老爷子所住的主宅去。
气质出挑的男人双腿笔直,步步生风,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冷得像压城的暴风雨。
沿途忙碌的仆人一看他这架式,结合厉老爷子黑着脸将所有服务人员遣开,皆躲避着不敢上前触霉头,纷纷暗猜,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厉执墨远远瞧见自己的父母站在灯火通明的廊下,光线跳跃,一个英武逼人,一个柔美如水。
走近些便听见厅里传来棍子打人的闷声。砰砰几下,伴随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混帐东西!”
“厉剑春怎幺就生了你这幺个人模狗样的玩意儿!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唐甜,有何颜面再见唐忠?”
“找的都是些什幺借口?”
“我三十丧妻,如今快八十没再娶,怎幺就没你所谓的家族遗传?”
四周静得只剩虫鸣,越走近,骂声越清晰。
“你看你父亲,一辈子就你母亲一个女人,怎幺没旺盛得要自焚?”
“妈。”
一声声压抑的闷哼听得厉太太大心如刀剜,厉执墨来到她跟前,唤了一声,她才回神,苍老和冷冽的声音叠在一起,老人话里的内容顿时让她有些尴尬。她斜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厉剑春,柔声上前:“墨墨回来啦……用过晚餐没?”
厉执墨说了句没胃口,不欲再言,转身往半掩着的门去。
“哎……你别进…你爷爷…”他们都是被赶出来的。
厉太太没有阻止成功,话没说完,厉执墨已经推门进去了。
两扇厚重的门大大敞开,凉凉冷气袭来。
满地狼藉,一室照片。
厉太太跟着厉剑春往里走,一路看去,越瞧越心惊,小明星,网红,模特,每张照片都不一样,瞧着硬是没有重复的人。
厉老爷子见嫡长孙来了,怒意未平,白胡子一抖一抖:“来得正好,管管你这混账弟弟。”
拐杖朝着厉执墨飞舞而来,他顺势接过,目光投向大厅中央。
花朵繁盛的地毯上跪着一个白衬衫男人,挨了打,疼得厉害,跪得摇摇欲坠,布料轻薄贴着背脊能清晰看见道道红痕。
唐老爷子唐忠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虽退下来了,一辈子挣的功勋政绩在哪,有权倾一方的高官儿子,更有前途无量的将军孙子,一个政府一个部队。
有的是人上赶着讨好他。
唐忠气极当即就把照片寄过来,人也在往国内赶。
厉老爷子站累了,打累了,想坐会儿,脚底散落着各种花里胡哨不堪入目的照片,他无处下脚,觉得污眼不欲再看,转眸瞧见一张唐甜抹泪的照片,瞬间全身血液往头顶倒流,脚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厉剑春赶忙上前将他扶回椅子上。
“真是家门不幸!”
“我厉家百年的清誉全让你一个人毁了!”
厉老爷子气得拍桌,他当年厄病缠身,食欲不振,本该命绝。拖着残破的身躯去参加老战友孙女的周岁宴,原本想的是和老战友见最后一面,然后听医生的住院。
或许是沾染了喜气,又或者瞧着那粉嫩一团的孩子心里欢喜。他心情愉悦的同时,身体竟渐渐好转。
打那以后,他经常厚着脸皮去唐家蹭饭,变着法儿去看那活泼美好的孩子,他和老战友下棋,锻炼,争孙女。一来二去,有了精神寄托,身体越发硬朗,索性不要脸面用尽法子,死缠烂打,才将那玉团子的一样的囡囡变成未来孙媳。
唐甜那孩子纯稚,孝顺,长大后更是深得他心,这些年早把她当成亲孙女看,感情深厚,一想到她现在在某个角落抹眼泪,厉玉安又是心疼又是气闷。
“好好的孩子被娱乐圈那污秽池水染黑了,厉家对不起甜甜……”厉老爷子对厉剑春道:
“把给厉之皑的资产全部收回,不准拍戏了,随便找个公司扔过去上班。”
“行,爸,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厉剑春俯身抚父亲的背脊,他五十多岁,身体匀称,头发往后梳,根根整齐,眉宇间突起三道川纹,不怒自威,看起来也就三十七八的样子。
精致可爱的娃娃第一次见他就不认生,高兴让他抱,藏着糖拿给他吃,软软糯糯喊“伯伯。”他一下心化了,他没有女儿,这幺多年是真心将唐甜当女儿宠。
发生这样的事情,厉剑春心里不好受,他低低叹一口气:“委屈甜甜了,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