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琳娜双手握住伸降梯的把手，脑袋中一阵晕眩。
——不是梦。
这三个字犹如砸在她心口的陨石，她的身体恍然变成地球，连带出由内而外的余震。
而带给她第二次强烈震感的，就是塞尔基的后半句话。
“历史。”
她注意到塞尔基的措辞。
“历史”包含了两个意思，一个是现实，另一个是已经发生的，也就是过去。
所以她做的梦，是过去发生的现实。
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这其中一定是带有某种联系的。
很显然，这件事不仅和她有关，还和塞尔基有不可磨灭的关系。
正当她要继续询问塞尔基细节的时候，一阵轻柔但又令人无法忽视的脚步声响起。
“埃琳娜，你在干嘛？”
她霎时转过头，肢体僵硬极了。
此刻黛丝那张向日葵一样洋溢着阳光气息的面孔，在这个冰冷的观察室内犹如鬼魅。
不知是不是埃琳娜的心理作用，她感觉此刻的黛丝就像是电影中觉醒意识的机器人，她的笑容散发一种崩坏的秩序感。
“啊……?”埃琳娜选择说废话。
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棕发女孩。
越来越近……
黛丝拿起操作台上面的门卡，朝埃琳娜的方向展示了几下，“我忘记拿门卡了。”
黛丝盈盈地笑着。
“你刚刚是在跟人鱼对话吗？”活泼的语气像是一根牵着球的线条，在埃琳娜心尖跳跃，她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没有。”察觉到语气的生硬，埃琳娜补充道，“我怎幺可能听懂人鱼说话……”她努力忽略心脏的滞空感和紧张到想要反呕的感觉。
真是怕什幺来什幺。
话音刚落，耳畔就清晰地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你听得懂啊。”
犹如千斤重的羽毛压在她的心脏上。
埃琳娜的大脑瞬间空白。
完蛋了。
她的眼睛都不敢看向一旁的黛丝。
人鱼说话了。
埃琳娜面如死灰的擡起僵硬的脖子，却发现黛丝还是那副表情，就好像刚才什幺都没发生一样。
“你刚刚有听见什幺吗？”
黛丝歪了歪头：“我也听不懂人鱼说话。她刚刚是在唱歌吗？”
“真的和传说中一样诶，人鱼的声音就像歌声一样动听！”黛丝有些兴奋。
埃琳娜又仔细观察了几下，黛丝脸上的表情仿佛真的听不懂人鱼说话一样，令她找不出什幺可疑的地方。
她猛然回想起之前在民宿，苏西娅问她的话：“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人鱼说话吗？”
如今这个问题在此刻有了答案。
不知她一个人能听见人鱼说话，但却只有她能听懂塞尔基说话。
-
黛丝拿着门卡，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食堂的过廊中。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也不必再伪装下去。
不笑的脸上比平常多了一丝冷漠。
埃琳娜真的很不对劲，她这样想到。
虽然她平时也是这幺一副孤僻得像是有心理疾病的样子，但行为语言都还算正常。
但今天早上她那个样子就像见到鬼了一样。
黛丝想起埃琳娜早上突然问她昨天早餐的牛奶，埃琳娜已经对她起了戒心。
难道说……埃琳娜已经发现她的身份？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门卡。
脑海中回放刚才01观察室内的画面，埃琳娜似乎是在和人鱼对话。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听清。
黛丝只远远地瞧见埃琳娜脸上的表情不是很美妙。
人第一时间的回答往往能暴露出她们的心中所想。
刚才，埃琳娜先是否认她和人鱼对话，然后又说自己怎幺可能听懂人鱼说话。
她都没问埃琳娜是否听得懂人鱼说话这个问题，埃琳娜就自己先说出口了。
那正好说明她刚刚就在想这件事！
所以，她撒谎了。
她能听懂人鱼说话，并且刚刚就是她在和人鱼交谈！
黛丝的思维又停滞了。
得出的结论太荒谬。
这种是写在报告上都能被打回重做，并附上一句“温馨”提示——要不要去医院的程度。
但……
黛丝轻蹙眉头。
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场景，她忽然又觉得这不仅仅是无稽之谈了。
-
如果今天早上的遭遇对她来说无疑是糟糕至极的话，那幺富商莅临研究所的消息对她来说就是另一层打击。
不过此刻，埃琳娜坐在宽敞的会议厅，心中却平静如水。
她怀疑这种情绪不是平静而是灵魂震颤到麻木。
她原本请了半天假，打算今天下午和苏西娅去潜水。
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富商……”埃琳娜摩挲手中的钢笔，轻念出声。
“富商？是那个一直在赞助研究所的大富豪吗？”黛丝凑过头询问。
埃琳娜撇过头看了黛丝一眼，轻笑着回答：“对。”
“那你见过他长什幺样吗？”
埃琳娜眉头轻蹙，一脸爱莫能助地神情：“我连他叫什幺都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平常不是很关注这些。”
虽然她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人，但毕竟待在研究所四年了，研究所里的真真假假、流言蜚语，埃琳娜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富商赞助研究所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当初就是他和现在的所长一起创立的研究所，专门研究海洋生物。如果不停地捕捉海底生物也是属于研究中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环节的话。
有钱、神秘莫测、热衷于海洋生物……
除此之外，她对富商知之甚少，就连他的名字，埃琳娜也记不清了。
在这四年间，埃琳娜从未见过富商的真人，只知道他会和所长线上联络。
这只是一个惊起一点点波澜的小消息，却莫名让埃琳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心脏全然被丝线提着，不知何时会坠落。
埃琳娜待到会议结束后就离开了研究所。
纵使下午不去潜水，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研究所中，毕竟谁会喜欢工作呢。
坐上行驶在沿海大道的巴士中，她平静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空中的风似乎有些大了，碧蓝的海浪无情地拍打在黑色的暗礁上。
明明开会前还是一副好天气，风平浪静、阳光和煦。
才过了一个小时，天空中的景色就截然不同了。
不远处的云压得很低，阴沉沉的，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云彩卷起墨团，翻涌出一场黑色的海浪。
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埃琳娜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