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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起大猫的尸体往衣服底下塞,怕中途又冒出什幺人来打劫,所以弯着腰捂着格外鼓鼓囊囊的肚子迈腿跑得飞快,并在某座垃圾山的一个转角找到满脸焦急的卡玛。

她一看见我,便立即冲了过来一把将我塞进她的怀里,边哭手掌边气急败坏地打在我身上。

是要特意给我一个教训,巴掌落在身上时没像以往一般收住力气。

我皱起眉,示弱地哼唧两声表示疼,卡玛果然就停住了手,不过烦人的哭音不断,她开始疼惜地揉揉将我拍疼的地方。

啧。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

我擡头望向她,卡玛那双翠绿的眼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边缘红红的,没有一处不是湿的。

她抽噎地解释说她一直叫我都没有回应,她害怕我被坏人绑走,我是她的所有,她恐惧失去我,不停地让我保证下次无论去哪里都要和她一起。

我为什幺要向她保证?

平顺的眉眼微微蹙起,她真是得寸进尺,我真是烦死了被卡玛这幺约束着。

明明一点都不强,只是占了体型的优势就敢这幺命令我!

看到了我表现出的不乖顺的脾气,卡玛的抽泣声顿了顿,摸着我的脑袋不停地从上往下顺。

改口道,最低离开她之前要和她打声招呼,不要不告而别,她知道她的宝贝非常厉害,但至少告诉她我要去哪里让她安心。

“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她再一次重复道。

我神色稍霁,拉成了一条直线的唇慢慢恢复成原状甚至稍稍勾起。

啊。

卡玛什幺都怕。

她胆子太小了。

没办法,谁叫她只能依靠我。

所以离开前告诉她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我挣扎着从她紧到要窒息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耐着性子帮她擦擦流得满脸的眼泪。

虽然我时常厌恶她,厌恶她的弱小,厌恶她跟满地乱爬的蟑螂老鼠一样泛滥又多余的善心,害得我时常也得跟着她一起挨饿受冻。

可和她在一起也不尽然全是坏处,因为我知道现在只靠我一个人只会活得更糟糕。

有人陪伴同行,那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的那些如豺狼虎豹般紧盯着我的饥渴目光就能少一些。

毕竟流星街的食物不算多,所以那些看起来瘦小又没有多少抵抗力的人类也是食物选项之一。

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来自卡玛的庇护,吃掉大半本就不算充裕的食物,冷了就缩进她的怀抱里取暖。

老实说卡玛的怀抱并不舒适。

卡玛每天都吃得很少,所以她很瘦,瘦得浑身的骨头把我硌得慌。

我知道她早晚都要死,就像这里的所有人,被受冻的行人扒光衣服,被饥饿的野兽叼啄血肉,最后变成连皮都不剩的骷髅架子被一脚踩得稀巴烂。

她最终会,也只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抛弃我。

毕竟活着的卡玛怎幺离开得了我呢。

想着,我施舍般地单手回抱她:“别哭了,我爱你妈妈。”

“我爱你。”我学着她的所有。

卡玛的爱像从飞艇每周定时从天空倾倒而下的垃圾一样没完没了。

作为回敬,我也可以有说不完的爱给她听。

可爱是什幺呢?

那一天卡玛如常给了我一个晚安吻,然后说:“做个好梦,妈妈的小宝贝,我爱你。”

我抓着她垂下的一缕头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妈妈,什幺是爱?你为什幺总说爱我?”

卡玛躺在我的身边,轻拍我的身体哄着我入睡,边回答说,爱是喜欢,是很多很深的喜欢,多到自愿为之付出,深到可以包容对方身上很多个缺点。

我瞬间联想到了糖果,我喜欢吃的那种糖果,酸酸甜甜的。虽然不能让我果腹,但每次都能让我心情大好。

我喜欢它,为了得到它愿意去偷去抢,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去交换,可以原谅因为它而带给我的伤痛。

我想这就是爱。

那幺卡玛为什幺要爱我呢?

我紧紧地盯着卡玛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贪婪的痕迹:“你这幺爱我,也是因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幺吗?”

卡玛这幺弱,她是想养大我好让我给她抢夺更多的食物吗?

还是她想有一天把我卖给那些黑帮,换取某些利益?

我的胸腔莫名其妙的很闷,思维难以控制地恶性发散。

我真的是卡玛的第一个孩子吗?

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吗?

我绝对不能忍受除唯一之外的答案。

我揪紧了手中枯黄的头发,想象那是卡玛纤细到不堪一折的脖子。

从我第一次打架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拳头很有力气,指甲能变得十分锋利,牙齿也是,只要我想,任何东西都能成为我进攻的武器。

我发誓,如果卡玛敢丢下我,我一定会杀了她。

不管她逃到哪里去我都会杀了她。

黑暗里,我的眸光里萃着毒,卡玛尤不知自己有多危险。

她在听了我的问题之后捂着唇咯咯得笑,等笑够了,她略显无奈地摇摇头,食指点点我的鼻子,温声回答说:“不,宝贝,爱是不求回报的。”

我听完直接愣住,顿时对爱这种用手抓不住的东西感到更加难以理解。

世界上怎幺会有那样的喜欢?

付出不就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吗?

卡玛为什幺要那样喜欢我?

我觉得只有脑袋受过重创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喜欢,就像我曾碰到过的一个男人。

可卡玛的言行举止又与正常人无疑....不,我立刻否认,其实卡玛的一些思想的确称得上是怪异。

我想起那个跟老鼠一样僵死在垃圾堆里的男人,擡头配合卡玛给我掖被子的动作,在黑夜里如野兽一般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此刻卡玛恬静的脸庞。

她很多时候都这幺温柔,温柔得像垃圾山顶上清爽的晨息晚风。

我很喜欢吹那样的风。

我闭上眼,往她躺下的方向缩了缩。

卡玛....

卡玛这个人,不仅该死的心肠软,还很蠢。

我翘起唇,再一次得意地确定,卡玛没了我肯定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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