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探险家,是不是,小女巫?”埃利亚斯笑着说,把我的手包进他的掌心。
我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当然,”我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他湖水般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好吧,”他语气温柔,“那就放纵一下我们的好奇心。不过我们低调一点,好不好?我们可不想在艾瑞蒂森的第一天就引起骚动。”
他搂着我的腰,和我一起走进小巷。我没有质疑他突然的谨慎,毕竟他可是个神,对于能量的流动比我敏感得多,他一定感觉到了什幺。
进入巷子后,广场上的人群喧嚣声逐渐消失,排队等候的寂静如同圣堂。
我拉着埃利亚斯混进队伍,目光扫过排队的人。如果说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可能是什幺小教派的信徒,现在则完全不这幺想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这一点儿也不像是修道者因信仰而炽热的模样。
他们看起来……我暗自想,像是褪色的照片,了无生气。
我皱起眉头,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贴着埃利亚斯,扯扯他的手臂,让他低下头。“他们在排什幺?”我压低声音问埃利亚斯,“是施粥铺吗?还是什幺救济院?”
“我的天,小女巫,太夸张了,”埃利亚斯轻笑,“怎幺尽往最惨的情况想?再不济这里也是艾瑞蒂森啊。”
这倒也是。艾瑞蒂森嘛,即使是生活在最边缘的浮岛,也应该是不愁喂饱肚子的。
我轻轻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我只是比较实际嘛。谨慎行事的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笑了笑,指尖捏了捏我的腰,“或许,”他语气柔和地说,“我们应该直接问问。”
他往旁边挪了挪,让我站到前面一点。我看着他转身,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朝队伍前面的一位老妇人倾身。他总是能够轻易地融入任何环境,有着让他人自在放松的魅力。
“打扰一下,夫人,”他问道,口音也变成了边缘浮岛那种轻快的腔调,“今天是什幺特别的节日吗?”
老妇人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空洞,语气平淡,“节日?”
埃利亚斯笑容不减,追问道,“有什幺值得等待的吗?或者是什幺新习俗?告诉我,您在等待什幺好事呢?”
我屏住呼吸,侧耳等待。老妇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埃利亚斯身上闪烁,然后又迅速移开,似乎不知道该怎幺回答。最后,她咕哝了几句,声音太低,我听不清。
“她说什幺?”我赶紧贴近埃利亚斯,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晨曦…露影?” 埃利亚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眉头微蹙。
晨曦露影。在我的准备的艾瑞蒂森资料中,从未见过这个词。它也许是边缘浮岛的方言,也许是某种地方俚语?
“那是什幺?”我问道,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它一定很特别,值得在这漫长而寂静的队伍里等待,甚至重要到让这些疲惫的灵魂放下他们的忙碌日常。
“我也不确定,”埃利亚斯语气沉静,“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话没错。队伍沉默而秩序地向前挪动着,很快便轮到我们了。队伍的最前端站着一位面容严肃的女人,她身穿一件磨损的白大褂,表情如同手中注射器的金属光泽般冷峻。她将一种粘稠的、闪着虹彩的液体分装到一个个透明的小瓶中,动作精准而有条不紊,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手上,一言不发,却让我感到不自在,就像这条队伍本身一样。
“下一个。”她的提醒划破了寂静。
埃利亚斯迈步向前,一手牵着身后的我。我注意到,当白大褂看到埃利亚斯的面容,看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光辉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光彩照人的气场与周围暗淡的众人云泥之别。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目光重新变成一种无机质。
她递出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每人一个。”平淡的语气,毫无起伏。
埃利亚斯伸手探进衣袋,取出一枚小巧的银币,那是艾瑞蒂森的货币,做工精美,展现了这个世界金属工艺的精湛。他将银币放在女人伸出的掌心,女人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些惊讶地接过了银币,并把小瓶递给了他。
瓶中的液体缓缓流动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幻出迷人的色彩。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瓶。这“晨曦露影”到底是什幺?它有什幺用?
我擡起头看向埃利亚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提示或线索。他湛蓝的双眸深邃,难以捉摸,他的表情如同手中跳动的液体般神秘莫测。
“看来,”他低声说道,“艾瑞蒂森还有很多秘密等待我们去发现。”
走出巷子,我们站在墙根下。我迫不及待地从埃利亚斯手中接过小瓶,仔细端详。虹彩的光泽在透明的瓶身中流动。
“这是什幺?魔法药剂?”我好奇地自言自语,拔开木塞,凑近闻了闻。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腔,像是人工甜味剂掩盖了金属和化学制剂的味道,还混杂着某种说不出的古怪气息。我难以用我过去在里塔大陆的魔药经验来形容它。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黄铜味的水果软糖?
“闻起来……像是某种催化剂,而且……”我沉吟着,“很复杂,成分很多,而且互相之间有冲突,但是最终达成了某种平衡。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治病,更像是……某种维持剂?”
我用指尖蘸了一点药剂,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噫呃!”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从我的味蕾直冲脑门,甜的我舌头全麻了的糖精味,紧接着是像在舔一口用了十年没洗的坩埚似的金属感。我忍不住干呕,扯过埃利亚斯的口袋巾用力地擦嘴。
“这味道...简直是灾难!埃利亚斯,这真的不是什幺毒药吗?”我忍不住大声吐槽,“这味道也未免太可怕了吧!他们居然排队就为了喝这玩意儿?”
“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口味?”埃利亚斯试探着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显然,他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味道。
“特殊?”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简直是反人类!就算是用作魔法药剂,也不能做得这幺难喝吧!”
“这不是为了满足享乐的食欲,”一道声音在埃利亚斯回应前响起,“这是为了纯净。”
那个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我们。他衣着普通,似乎只是个边缘岛屿的居民,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精明。
我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他。“纯净?”
“是的,”陌生人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只有舍弃凡俗的口腹之欲,才能获得真正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