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留步!”我冲出一步,“您说的纯净,是指什幺?”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我觉得他嘴角的笑意让我不安。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普通,毫不起眼,在人群中就像一只麻雀融入鸽群一样自然。但是一点儿太普通以至于不普通。
“纯净,”他的语调随着字句升高,“意味着摆脱拖累我们的杂质,摆脱肉体的混乱,摆脱蒙蔽心灵的欲望。它意味着精神的澄澈,与更高目标的协调。”
摆脱干扰与混乱?这确实很有吸引力,也正是为了摆脱里塔大陆难以预料的魔法反噬、摆脱这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恐惧,我才来到了艾瑞蒂森。
但这个陌生人所说的纯净,很奇怪。这似乎是一种趋向于极端的禁欲主义。
“你们是如何达到这种……纯净的?”埃利亚斯问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
那个陌生人朝巷子的方向示意,“纯净,需要自律,”他说道,“牺牲享乐,拒绝肉体的渴望,摒弃那些将我们束缚在世俗之中的低级欲望。”
他指向我手中的小瓶子。“晨曦露影,最纯净的精炼,是通往启蒙的桥梁。它滋养精神,同时净化身体中的杂质,有了它,我们无需耽于贪婪的食欲。”
我皱起了眉头,盯着小瓶中旋转的虹彩液体。“你的意思是……你们不吃东西?”我难以置信,“你们只靠这种……灵药维持生命?”
“哼,食物?那是给穹屿人的,”他一边脸的颧骨肌肉牵动,挤出一种鄙夷的嘲讽表情,“他们沉迷于他们放纵的口味,他们多余的仪式。他们用毫无意义的珍馐填饱肚子,对真正的道路视而不见。”
不吃饭?我大为震撼。拒绝美食,不,拒绝食物,这种人最最原始的需求,以追求所谓的真正道路?我不能苟同。这种“纯净”,这种“启蒙”,感觉不像是一种解放,而更像是一口象牙棺材,它捕捉精神,熄灭生命本身的火焰。
正是通过感官,通过我们与生俱来的欲望,驱动着我们对世界的体验,我们才开始了解自己,理解生命的奥秘,与世界连接以使用魔法。
纯净,是本真的别称,是魔法的基石。它意味着未经雕琢的自然能量,以及能共鸣世界原初力量的灵魂。
然而他们依赖的晨曦露影,这种虹彩魔药,感觉…像是一种工业品。它就像在实验室培养的花朵,它的美丽是强迫出来的,它的香气是人造的,它是魔药,却剥夺了魔法的至关重要的与自然力量的连接。
“先生,”埃利亚斯观察着陌生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细微的探究,“你的口音不是边缘浮岛的。那幺,你是新加入这条纯净之路的吗?还是这种做法更……普遍?”
我被那个男人的话语吸引了,几乎没有注意到他和我们对话的顺畅,这才反应过来。
陌生人瞥了埃利亚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是的。我的口音暴露了我,”他摸出一根烟点上,“我曾经是一个穹屿人。但我已经认识到穹屿生活的愚蠢,他们追求的空虚。”
“但纯净的道路,晨曦露影,是不一样的,它是礼物,是赐福,是寻求真正澄澈的人的恩典。”他吐出一口烟雾,“它不属于穹屿人浮华的一部分。”
他苦笑,“但对于生活在边缘的人来说,对于那些尝过穹屿漠不关心苦涩的人来说……这是一条生命线,通往解放的道路。”
“为什幺只有边缘人?”我稍微侧了一下脸,将信将疑,“为什幺穹屿人不想得到这种解放?”
穹屿。艾瑞蒂森的中心浮岛,特权阶级和权力的世界,也是进步和创新的天堂。如果这种灵药真是他说的那种好东西,穹屿人肯定会率先接受它。
“哼。他们有自己的追求,”他嗤笑着摇头,弹了弹烟灰,“他们自己的…干扰。”
埃利亚斯支起身子,我感到他高大体格的压迫感从一贯的善解人意中透出,无声地要求诚实的答复。
“干扰?”他语气柔缓地问。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我们脚下的小石块上。“他们痴迷于进步,发展,积累……多余的东西。”
他挺直了腰板,情绪——蔑视?怨恨?——在他的眼中闪烁。“他们囤积他们的财富,他们的知识,他们的权力,”他说,“他们在辛勤的边民的脊背上建立他们的帝国,他们满足于让我们消费他们的废弃物,他们的……实验。”
“他们很盲目,那些穹屿人,”他的声音变低,似乎陷入了回忆“他们认为自己是开明的人,是宇宙的主宰。”
“哼,”他说着说着,嘴角浮起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幸灾乐祸的笑意,“但他们是傻瓜,被他们的特权蒙蔽了双眼,被困在他们镀金的笼子里,是他们自身贪得无厌的欲望的奴隶。”
他的目光转向深巷,“但一种变化即将到来,”他说,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隐含的激动。“力量的平衡正在发生变化。对……事物本质的新的理解。”
接近狂热的火花掠过他的脸。“在穹屿中,有些人,”他嘬了一口烟道,“看到了世界的局限性,俗世追求的空虚。一条新的道路正在开拓,一条…通往更和谐存在的道路。”
“有一个项目。”他瞥了我们一眼,仿佛他在衡量我们的反应,评估我们是否有资格了解这些信息。
“一项创新的任务。一种知识的突破,一种进步的追求,关于……生命真正本质的提炼。”